金祿壽,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巷角里,一個人影已經矗立了很久,夜風揚起他的黑緞衣角,露出印著古老紋路的馬靴,清冷的月色灑在他腰間泛著青色的玉蕭上,玉蕭光澤熠熠,竟有著不輸月光的清冽。
他注視著朝自己走近的黑衣客,抽出腰間的青玉簫,一下一下輕輕敲著自己的手心。
他有一張滄桑卻又平靜的臉,歲月在他俊朗的臉上留下了條條紋路,但並沒有讓他看起來蒼老不堪,卻是給了他一種獨特的沉澱。
玉蕭在手,他的姿態自然瀟灑,黑衣客抬首看去,儼然有一股雍貴撲面而來。
——“金祿壽答應了?”人影聲音低雅。
黑衣客恭敬點頭,“一斛金鎏珠,看來大周國庫不過而已,金管事當差這麼多年,竟然沒見過這樣品相的珠子。”
“江河日下,就是如此。”人影孤傲抬眉,目間似乎已經看透所有,沒有什麼會讓他動容,“金鎏珠一年不如一年,帝皇也一代不如一代,活著,也一天不如一天。”
人影幽望黑衣客輕揚的斗笠,“看來,是老天也在幫你們姜人。你連殺安樂侯和宋太傅,都是靠財寶探路,若非大周朝堂腐朽,人人只求財富傍身自保,豈能讓你有出手的機會?我原以為,你想要了金祿壽的命,想不到,這次,卻成了比買賣。”
“這筆買賣,可以讓周國折損大半,也算是幫到湘南起事的小殿下。”黑衣客驀然舉目,聲音不自覺的露出哀意,“不能替他金戈鐵馬,就盡我所能助他一程…”
“七年前,你李代桃僵拿命換他,為人臣子你已經做到極致,如今,你幫是忠義,不幫,也沒有對不起姜氏一族。”人影踱開幾步,“姜未要是知道你還活著,一定會很高興。”
“他叫薛燦。”黑衣客摘下斗笠,皎潔的月色灑在他抬起的臉上,那是一張,讓人無法正視的臉孔,除了一雙炯炯逼人的眼睛,剩餘的只是滿面駭人的灼疤。
人影已經見慣了這張跟隨左右的臉,他眼神平和,語氣沉緩,“七年過去,紫金府的榮華富貴也磨不平一個亡國皇孫的性子,這個薛燦倒是不一般。我還以為…”人影瞥看黑衣客,“你楊越拿命換來的的主上,會甘願蟄伏湘南,早已經忘了國破家亡的仇恨。”
“小殿下要真這樣,就不是我們甘願為之去死的那個人了。”黑衣楊越束髮飄灑,要不是這張臉,他也該是玉樹臨風的英豪人物,但他的臉已經無法示人,他不想讓生者知道自己還活著,死是終結,生不如死的活著才是無法解脫的折磨,不光折磨著自己,還煎熬著他拿命護下的的人。
綺羅一定會放聲大哭,謝君桓也會悔恨為什麼不是自己替小殿下赴死,楊牧,自小膩著自己的心愛弟弟,他還能不能認出自己…
見了是痛苦,倒不如,讓人人以為自己已經死在宗廟的大火裡。
“多謝你,又幫了我一次。”楊越俯首感激道,“等小殿下揮師南下,直入鷹都,我一定會遵守對你的承諾。”
“幫還是不幫,我都是渾噩度日,見你如此,倒也給自己一些事可做。”人影笑了聲,“我也想看看,辛婉教養出的這個薛燦,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千人滅周?有趣,一定有趣。”
“你心裡也想薛燦贏,不,該是希望紫金府沒有押錯注才對。”楊越笑道,“要是紫金府受薛燦牽連,辛夫人落難,你傾盡天下也是會想法子救出她的。”
“別再和我提那個女人。”人影怒聲呵斥,“辛婉死活,與我何干?”
楊越無奈搖頭,“你贈我無數珍寶,看似是無事助我打發時光,也是想我能幫上紫金府吧。我與你無親無故,一個無臉示人的亡國人,哪裡值得你如此。辛夫人是姜國人,你幫我們,難道不是在幫她?”
“辛婉和我,今生…再無瓜葛。”人影忿聲堅決。
——“之前湘南傳說訊息,說紫金府烏石殆盡,辛婉掌事人的位置岌岌可危…”楊越低聲道,“我原以為,你會去見她的…”
“女人不可信。”人影握緊手心,“辛婉有大謀,烏石殆盡?她會由著薛家賴以活命的東西見底?她是可以翻雲覆雨的女人,我不信她會絕了自己的路。”
人影平復住情緒,攏緊斗篷轉過身去,“記住你答應過我的,事情了結,就跟我走。我未盡的事,都會交由你去做。”
——“看你深藏財富,心懷大事,你真的信我可以?”
人影回首,幽視楊越的毀面,“你說自己無臉示人,一個沒了親人朋友,也不為世人待見的無臉客,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