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公子和少夫人今日要穿的衣裳。”綠屏恭敬地站在屋門外,手裡捧著疊得整齊的兩身衣裳,並未跨進門檻一步。
月連笙去接了過來,將其放到了床榻上,正要與夏溫言說些什麼,夏溫言卻先對她道:“你換你的便好,我的自己來就行。”
“可是……”
“這些小事用不了多大力氣,我還是可以的。”夏溫言打斷了月連笙的話。
只要他還能動,他就絕不會讓旁人來幫他穿衣裳,一直都是如此。
夏溫言這般說,月連笙便沒有再執意,她拿起她那套衣裳,小跑到了一旁的紗帳後,細聲道:“我到這兒換……”
晨光更亮了些,夏溫言轉頭看向窗戶方向,看著外邊敞亮的天光,他不由自主地輕輕笑了起來。
沒有下雨,但天氣卻如同昨日一般寒涼,以往的晨日,他起身時竹子都會往屋裡多添一盆炭火,今天卻沒有,不知是他們忘了,還是因為不便進來?
但這會兒,他卻不覺有多冷,身子也不如以往醒來時沉重。
是何原因呢?是因為身旁有人相伴的緣故麼?
想著想著,夏溫言覺得耳根有些發燙。
是他多想了麼?
*
月連笙換好衣裳從紗帳後邊繞出來的時候,夏溫言正在繫腰帶。
他換上的是一身淺灰藍色繡竹紋暗花的長袍,與身穿大紅綢袍的他給人的感覺不同,月連笙覺得這般衣裳才是真正配他,雖然他的身子看起來依舊單薄無力,可卻又給她一種如修竹般的感覺,柔,卻柔中帶韌。
但此時的他呼吸卻有些粗重,顯然這些於常人來說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於他而言卻是件頗為吃力的事情。
月連笙本想問他是否需要幫忙,可她想了想後還是沒有問,因為夏溫言已經瞧見她,但他卻沒有請她幫忙,只是溫聲道:“一會兒便好。”
月連笙並沒有先去洗漱,而是在旁等著夏溫言,待他繫好腰帶後才對他道:“我給你梳頭。”
夏溫言本想說他自己來就好,但看著月連笙秀氣的臉,他竟是莫名地點了點頭,“好。”
月連笙又笑了,似乎給他梳頭是一件很值得她開心的事情似的。
月連笙的確很開心,因為新婚次日給丈夫梳頭本就是一件歡喜的事情,就像是新嫁娘出門前娘給梳頭一樣的,是件好事。
雖然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麼時候,此時的月連笙讓自己努力不去想這個問題,而是想著好的事情。
她好像遇到了一個很溫柔很好的人呢,會握她的手,會對她溫柔地笑,還給她送了他親手刻的簪子,就好像他真的將她當妻子一樣。
這和她之前想的全都不一樣,娘知道的話,會不會覺得開心些?
月連笙在認真地幫夏溫言梳頭,夏溫言則是從銅鏡中看她,尤其是她下眼瞼處的青灰。
“昨夜委屈你了,讓你受累了。”夏溫言心覺很是愧疚,他娶了她,什麼都還沒有給她,卻盡是先委屈了她。
月連笙搖搖頭,而後抬起頭來,看著銅鏡裡的夏溫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你還好好的不是嗎?這就夠了啊,我沒什麼的,我不覺得委屈。”
莫說他們月家收了夏家這麼多聘禮,就算沒有聘禮,她也是和他拜了天地的妻子,照顧他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又有什麼委屈受累的?
夏溫言的心顫了顫。
‘你還好好的,這就夠了。’真是溫暖的話啊……
他與她之間,不過昨日才開始有牽繫,他們彼此,根本還不相識。
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說出這般坦然單純的話來,尤其還是對他這樣命不久矣還克妻的人。
“你不害怕我嗎?”夏溫言默了默,終是將心底最想問的問題問出了口。
月連笙正在給他綰髮的手猛地顫了一顫。
夏溫言淡淡笑了笑,沒有再問什麼。
其實,他根本不用問的。
又會有誰個姑娘不害怕他?她不應該盼著他好,該是盼著他死才對,如此一來,她便不用再擔心會被他給剋死了。
“我……”月連笙又繼續幫夏溫言綰髮,綰得很慢,她說話的聲音也很低很慢,“我害怕,可我更想你的身體能好起來。”
她不想說假話,就算她說不害怕,怕是他也不會相信。
像他這麼溫柔這麼好的人,老天不應該這麼對他的,他應該好好地活著才對。
如果她嫁給他真的能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