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讓她的容顏失色。
長眉略微上斜,下嵌一雙鳳眼,鼻樑挺直,紅唇豐潤。
這是一張美得咄咄逼人的臉龐,倘若盛妝,定然奪人耳目。如此樸素,倒讓她顯出春水般的柔和。
看到楊殊,她的臉上瞬間綻出光彩,叫人無法懷疑她的喜悅:“殊兒!”
楊殊進來,恭恭敬敬地行禮:“姨母。”
裴貴妃喜滋滋地招他在旁邊坐下,連聲道:“這趟出去好玩嗎?看你,黑了好多,吃了不少苦吧?原想叫你留在京城,偏你要出去。聽說你這趟差事有不少險惡之處,還受了傷,給姨母看看,傷哪裡了?”
楊殊按住她的手,淡淡道:“都是些小傷,路上已經養好了,姨母不必擔憂。”
“真的都好了?回頭我問阿玄去,可不能撒謊。”
“真的好了。”
裴貴妃便笑:“外面好不好玩?你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離京,可見了什麼世面?”
“差事在身,沒怎麼玩。”楊殊一板一眼地回答,“不過見了許多別處的風景,感覺挺好的。”
“是嗎?你在東寧留得最久,就沒有出去玩一玩?”
楊殊的目光,落在她畫了一半的畫上。
畫的是宮牆的一角,一株梨樹靜靜立著。梨花紛落,如同下了一場孤獨的雪。
他想起那首詩。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
雖然詩中描寫的宮人,與裴貴妃的處境完全不同,細想卻有一種莫名的契合。
他的心就軟了。
“東寧有一座寶靈寺,據說是前朝的古寺。它所在秀豐山靈秀雅緻,山上還有飛仙石……”
裴貴妃先是含笑聽著,又想到了什麼,喊來宮女:“這畫先挪到邊上去,拿新紙來。”
宮女答應一聲,很快換了新紙。
裴貴妃執了筆:“你繼續說,我看能不能畫下來。”
楊殊有心中嘆了聲,揮手讓宮女退下,接過調色的差事,說:“我去的時候,是四月,山上的草還沒有那麼茂盛,應該是這種綠色……”
皇帝到的時候,他們倆一個說一個聽,已經畫了大半。
“就知道你們在這。”皇帝笑吟吟,對楊殊道,“你姨母作起畫來,廢寢忘食的,你也不勸著些。”
楊殊起身行禮:“陛下。”
“免了。”他還沒拜下去,就被皇帝一把扶住,跟裴貴妃說,“天都快黑了,你自己不吃,殊兒也要吃的。他正年少,精力旺盛,哪裡捱得了餓?”
裴貴妃拍了拍額頭:“瞧我,竟忘了這事。陛下可用過了?”
“朕知道你們肯定沒吃,自然陪你們一起用膳。”皇帝道,“既然你們都在這,就不必回正殿了,我們到樓上吃吧,正好可以賞景。”
裴貴妃笑道:“陛下想的周到。”
玲玎閣的二樓,要溫軟許多,完全是女子閨房的樣式,只是多了高臺,可以觀景。
千秋宮原來並沒有玲玎閣,這是皇帝特意為裴貴妃建的畫室。
樓下作畫,樓上觀景。
站在這裡,可以遠眺皇城。
落日的餘暉下,宮門內外,都被塗上溫暖的橘色。
萬大寶傳了膳來,皇帝揮揮手:“你們不必伺候了,到下面候著吧!”
“是。”太監宮女們便退得乾乾淨淨。
皇帝親自夾菜:“愛妃,這是你喜歡吃的櫻桃肉。”又給楊殊夾,“殊兒愛吃鹿筋。”
楊殊擱下碗筷,又要拜謝,被他攔住了:“好好吃飯,別拜來拜去的。少年郎就該多吃些,何況你還習武。”
他就低了低頭:“謝陛下。”
還好皇帝沒再給他夾菜,楊殊低頭默默用飯,耳邊時不時傳來皇帝與裴貴妃互相夾菜說笑的聲音,他充耳不聞。
用過飯,略歇一會兒,他便告退。
裴貴妃依依不捨:“這就要回去了?你也不常來,姨母還想多留你一會兒。”
楊殊道:“天黑了,外臣不該留在宮中。”
裴貴妃無法,叫宮人拿東西來。應季的櫻桃,才貢上來的楊梅,吃的用的玩的,一併送到博陵侯府。
皇帝只笑吟吟看著。
楊殊謝了恩,跟著崔順出了千秋宮。
走出百來丈,他回望宮門,嘴邊諷笑一閃而逝。
這樣尷尬的存在,在他面前演什麼慈愛和樂?
他本不該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