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遇的水軍東進拒敵之時,王淵的前鋒已至鎮江南面的新豐,晁蓋以重兵襲之。王淵所部長途奔走,此時立足未穩,難抵虎狼之兵的衝擊,受挫之後餘部退往丹陽。王淵統兵六萬趕到丹陽,一面往北進軍,一面傳趙構所命,令江寧、江陰二地的官軍同時進發,合圍真州、鎮江。
秦軍迅速撤回鎮江,真州守軍先行退往江都。張遇的水軍和民船穿梭於江河兩岸,接應鎮江的人馬北上江都。王淵之兵甫至,江寧、江陰的水軍心神未定,小心翼翼而來,不敢輕舟直進。
晁蓋請鎮江名士持書拜訪王淵,表示共抗韃虜、修好停戰之意。晁蓋沒有派出軍中使者,是有考慮的。王淵此人較難琢磨,說不定一怒之下,就要殺人,中間人士較好轉圜。既是當地人士,就算王淵再能,諒他也不敢擅殺地方名望。
百姓當然不願看見二軍交戰,尤其不願自家人先打起來。鎮江名士從中斡旋,很希望雙方能夠達成和解,是以一心促和。
王淵來勢甚猛,兵力佔優,提出可以恭送西北軍退回河北、山東,若還盤據江淮,那便兵戎相向。晁蓋回覆,王將軍若能作得了主,保障糧道暢通,西北軍自當退師。要是作不了主,又或者無法保障糧草周全,也沒那麼容易就走。
王淵奉康王旗號,自然作不了主。他曾建議趙構允許北軍限購糧食,不必全面禁運,趙構不納。許諾北方軍從江南購糧,已經超出他的職權範圍,當然不會有結果。晁蓋又提議讓出鎮江三城,甚至讓出高郵,退到寶應以北的設想,王淵仍然不許:鎮江諸城,本是囊中之物,何須相讓,吾早晚取之。
既如此,一戰在所難免。晁蓋一言復之:要戰來戰。
晁蓋撤出鎮江前,向民眾廣泛宣傳為免內戰,西北軍主動讓出真州、鎮江,我們也寄望於江南的部隊能夠以抗金大業為重,體惜民力物力,刀口一致對外。秦軍此舉,一可爭得民心,二為將來的反擊取得政治優勢。
秦軍最後一批二千人於黃昏時節撤離鎮江,乘坐水軍艦船北上瓜州。探子回報:撤往江都的西北軍將近二萬,瓜州的人馬不到三千。這個訊息得到揚州方面的證實:進入江都的秦軍前後四批,每批三千人,共計一萬二千,江都原有守軍五千,合計一萬七千,因此,在瓜州與江都之間最多三千。
這是切斷秦軍尾巴的最佳時機,王淵速令兵船、民船渡軍過江,即刻攻佔瓜州,務必在瓜州和揚州之間截住秦軍後隊,就地殲滅。
王部先鋒五千人猛攻瓜州古渡,秦軍頑強抵抗,競不能下。南軍源源不斷而來,後續援軍已然過萬。秦軍消耗過半,遂放棄陣地,向東北面施橋方向撤退。王淵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將該部秦軍消滅在運河以南、長江以北。
王部一萬餘人緊追不捨,先鋒高萬仞心中發狠,我就不信,咱一萬人還拾掇不了你千把子人。他前時在新豐受辱,這回誓雪前恥。可是事情往往有例外。秦軍原本邊打邊走,施橋一過,非但不走,反而停了下來。追兵大感疑惑,莫非敵人要投降,看來又不太象。怔忡未定,已聞二旁喊聲大作,秦軍伏兵殺了出來。高萬仞猝不及防,抵擋一陣便感不支,掉頭而跑,秦軍趁勢掩殺。剛才來時還好好的路,突然間冒出許多機關陷阱,此時已經入夜,高軍也不再辨別道路,四處亂串。有人的地方不安全,沒人的地方更危險,機靈一些的乾脆不跑,乖乖伏地投降。
高萬仞一腳高一腳低跑回瓜州,跟他一起回來的也就幾個親兵。王淵不怒反笑:“你誇下海口,不滅賊子不回來,想必賊子殺光了吧,嗯?”
高萬仞:“小的無能,中了吳用的詭計。”
王淵:“也怪不得你,是我料敵不周。晁蓋兵行險招,竟敢在一江二河的方寸之地設下重兵埋伏,不怕全軍覆沒,實在膽大妄為。晁蓋、吳用敢出此謀,與賭徒何異。”換成是他自己,是斷然不用的。
此番瞞天過海之計得售,既有狡詐之道,亦有僥倖之術。秦軍放棄鎮江之固、長江之塹,反在無依無靠的狹域絕境中背水一戰,在王淵看來,膽子不可謂不大,僥倖之心不可謂不重。他哪知道晁、吳二位素來膽大包天,晁蓋豪氣干雲,吳用機敏謹慎,正是利用南軍來勢兇猛,自倚精銳之隙,事先施放一系列煙幕彈麻痺敵軍,使其確信秦軍至少要在江都以北才會跟南軍大戰。
前後四批秦軍進入江都,只不過是掩人耳目的伎倆,實則換湯不換藥,事後想想,即便了然。揚州、鎮江二地的探子均未看出破綻,這才顯出秦軍的詭變術的高明之處。再高明的化裝,也瞞不過當地百姓,這就需要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