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棠看見了孟微冬,他就在有間客棧旁邊的茶樓上面。孟微冬的側臉正對著有間客棧的大門口,霍青棠仰頭看了他一眼,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孟大都督在茶樓上面坐著,他面前還有人,來人從鎮江趕來,孟微冬給他倒杯茶水,“蟾宮今年盈利幾何?”
那人穿深青的布袍,又從懷中取出薄薄的賬冊,“這是今年開春至今幾單大的進項,還有一些零碎花銷,我算了總數,記在後頭了。”
孟微冬取過來,看了幾眼,“洛陽牡丹今年似乎開得不好啊?”
那布袍男子道:“洛陽顧家的金玉交章我們一直沒有培育出來,舊年買回來的牡丹今年也不開了,我也曾拿了牡丹根去看,並沒有甚麼特別,只是。。。。。。”
“只是種不出來?”孟微冬也不給那人留什麼情面。
“金玉交章我們也只得了幾盆,開了花之後,它就枯死了,舊年買的連花都沒開過。”
孟微冬眼皮一抬,“你知不知道金玉交章外頭賣多少錢一盆,你知不知道京城多少人家對這花兒趨之若鶩,你說你能種出來,蟾宮才拿香料去換了幾盆回來。哼,一盆花要種兩年,我看這花兒也不用開了。”
那人被孟微冬幾句話一刺,當下就道:“那我親自去洛陽城,我去顧家學,學會了再回來。”
孟微冬哼出一口冷氣來,“希望你說到做到,也不枉我救你一場。”
霍青棠一行回來了,孟微冬眼角瞥見霍青棠在瞧他,還低頭朝下頭笑了笑。青袍男子跟著看下去,目光一動,“那是。。。。。。?”
那是冬月裡擅闖蟾宮的偷盜者,也是在變陣的桃林中用一根鞭子殺出來的小姑娘,布袍男子不僅瞧見了霍青棠,還看見了她身後的林媚春。不會錯的,那個用雙刀的姑娘也在,不會錯的。他看向孟微冬含笑的臉,“你是專程在這裡等人,等那個姑娘?”
孟微冬也不否認,只是端著茶杯向樓下示意。
霍青棠在有間客棧門口不動了,媚春感受到她的遲疑,也朝上頭看,正和孟微冬的微笑撞到一處。
林媚春也不動了,後頭跟上的範明瑰正好撞在她身上,“怎麼不走了,都站在門口作甚?”
三個姑娘分別用不同的眼神望上來,林媚春抿著嘴唇,眼神裡有些憤怒。明明說好的,歸還了那兩枚丹藥之後,大家各走各路互不相干的,他不守信!
範明瑰這是第一次正面見到孟微冬,瞧見他微笑的臉,心中罵了一句:老黃瓜裝嫩黃瓜,還穿件這樣顏色的袍子,笑什麼笑,跟誰笑呢?臭不要臉!
霍青棠瞧見孟微冬,她心中的感覺要複雜得多,孟微冬藏著史晗的畫像,說明他是個痴情的人。當年的史家大姑娘早已成了霍家婦,又已經去世這麼多年,對著一個故去的人如此念想,說明這個孟大都督是個念舊的有心人。
霍水仙的書房裡都已經尋不見史晗的畫像,若要問他幾句,他也只會說:“你母親是個上好的女子,學識淵博,極有規矩,是最聰明的女子。”
若要多問幾句,“母親是什麼眉眼,她是圓臉還是尖臉,她愛吃甚麼,最愛什麼顏色”,霍水仙就答不上來了。
不是他不知道,是他已經記不清了。這樣的情結,霍水仙真的已經忘了。
不是不曾相愛,不是不曾濃情蜜意,而是十年歲月蹉跎之後,霍水仙只能依稀回想起那個可愛女子的勇敢慧黠,他真的快漸漸忘了她的容貌。
她曾用過的脂粉顏色,她勾畫過的眉間遠黛,也都曾經就在眼前,可讓他真的去描繪,他記不起來了。
霍青棠的眼神露出幾分哀憫來,孟微冬一直帶著好笑的表情盯著她的臉,她那眼神是什麼意思,同情自己?
孟微冬還要再看,霍青棠已經抬腳進了客棧,留給他一個沉靜的背影。
她與晗兒是不同的,孟微冬心中嘆息,晗兒才不會這樣看人,晗兒的目光是溫暖的,永遠都是柔和溫暖的。哪裡會像這丫頭片子一樣,冷冽又決然。
孟微冬已經轉過頭,他沒有瞧見下頭還有一個異族少年,盯著他的側臉,目光中有深沉的恨意。
霍青棠甫進客棧,抬眼就見寶卷的大眼珠子在跟她眨眼,青棠低頭一笑,險些笑出聲來。範明瑰奇怪,方才都還烏雲密佈的,現在就初雪化晴了?
伊齡賀手裡還提著姑娘們方才買的各種東西,霍青棠轉身從伊齡賀手裡抱過來,“我來吧,我拿上樓。”
範明瑰也回頭去拿,“嗯,給我們,你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