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是初三了麼?”崔君裕笑道:“你出府機會少,我特意約你在今日,也是省了諸多麻煩。”
他說著,命一邊侍立已久的布衣小廝上前來,那小廝將懷裡抱著的深黑色雕花紫檀盒子小心地放到案上,再拿出鑰匙將外面的金鎖解開,扳開搭扣,露出裡面的物什。
謝映棠眉心一跳。
“赤玉卮?”
此卮光彩流麗,玉石打磨而成,通體溫潤,微顯赤色。
當真是價值連城之物。
謝映棠抬手輕撫卮身,眸子越來越亮,抬眼問道:“這是在何處得的?”
崔君裕哈哈笑道:“翁主喜歡就好。不過此物來歷就說來話長了,本來我路過江南,皖城近日不是在發水災麼?難民四散奔逃,朝中賑災糧來得遲緩,層層剋扣下來,也剩得不多了,我本來想著好好觀望一下當地官員,這種情況下不是最容易滋生事端麼?他們當地官官相護已成常態,誰知籤典未到,太守又是外調京官,一下子認出來我來,怕我向族中提及此事,便送了我此物。”
謝映棠臉色微變。
崔君裕沒有注意她的臉色,又渾不在意地喝了口酒,嬉笑道:“那太守也是識時務,不過他也是過於謹慎了,江南那亂攤子,我管他作甚?我又不是我阿兄。不過……我看他態度殷勤,此物你必然喜歡,便也收下了。”
謝映棠語氣微沉,“他區區一個太守,又是如何得到赤玉卮的?你不問清楚,就不怕拿來的是不義之財嗎?”
崔君裕轉著杯子,不以為然道:“那又如何?誰還敢找我的麻煩不成?”
謝映棠細眉微擰,抬眼看著他。
崔君裕看她滿臉不贊同,無奈道:“這世上不義之財多了去了,哪個當官長久的人清廉正直?我不受了此物,他也照貪不誤,你又何必較真呢?”
謝映棠盯著他,“你說什麼?”
他已經習慣了這些官場規則,說這些也是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崔君裕一愣,道:“我說錯了麼?”
謝映棠騰地起身,惱道:“你沒說錯?那錯的是誰?被貪的百姓?”
她忽然間脾氣這麼大,崔君裕被嚇了一跳。
她冷冽的目光此刻與三郎如出一轍,崔君裕一時被她給震住,沉默許久,才不確定道:“可這又不是我貪的……”
謝映棠冷笑道:“他們自作孽不可活,潁川崔氏百年風骨,也要與他們為伍?”
崔君裕無奈地捂住額頭。
雅間內小廝們都以為一貫不給人面子的二公子會生怒,誰知過了一會兒,崔君裕無奈道:“罷了罷了,此事是我疏忽了。”
謝映棠又坐了回來,只道:“此物我不要了,不義之財,取之燙手。”
崔君裕嘆道:“也是,那我過幾日,再想辦法將此物處理了,日後再尋機重新為你收羅寶物。”
謝映棠面色稍霽,卻道:“也不必勉強。”
她正欲繼續說什麼,忽然聽見外面傳來喧鬧怒喝聲,繼而許多人的腳步聲沉沉響起。
她臉色微變,揚聲問道:“外面怎麼了?”
外面守候的小廝連忙進來,彎腰笑道:“是幾位公子在抓一小賊,貴人暫且息怒。”
“小賊?”崔君裕喝了一口茶,略一挑眉,似笑非笑道:“望萃居是什麼賊人都可以進來的麼?”
那小廝解釋道:“小的也不知道,據說那小賊是一窮書生,幾位公子出於愛才之心,有心結交,不想此人盜了玉佩不還。”
謝映棠心念微動。
盜玉佩?京中世家子哪個出門不是前呼後擁,還能讓人盜了玉佩?
崔君裕也是如此想法,當即諷刺道:“只怕是故意找茬的罷?”
那小廝惶恐道:“小的、小的不敢妄加揣測。”
崔君裕索性起身,衝謝映棠抬了抬下巴,“瞧熱鬧去?”
謝映棠拿過帷帽帶上,起身道:“好。”
那小廝沒料到眼前兩位貴人真的如此感興趣,又不敢阻攔,只好在前面帶路。
此刻三樓的走道外站了一些人,屋子裡面端坐著幾個錦衣公子,正中央之人慢慢喝著酒,正低眼看著眼前被人擒住的麻衣少年。
那少年約莫十七八歲左右,見掙脫不了,轉而怒道:“你誣陷!明明是你主動將玉佩送我,現在又誣陷我偷東西?”
一邊的某個公子哥聞言嗤笑:“笑話!那玉佩是容大哥母親留給他的,會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