攣地一顫。低下頭,斟酌著措辭緩慢開口:“那罪證……是五殿下日日去秘書省遊嬉,耽於……女色。”
“秘書省有何女色?”
“這便要問殷娘子了。”葉紅煙慘然一笑。
段臻默了片刻,“那你如何認識了高方進?”
“是他來找妾的。”葉紅煙聲音愈低,好似是混著殿外的雷雨一同作響,“他說,妾幫了這個忙,他就能讓妾進宮……不論進宮的是殷家哪位娘子,他都能讓我跟著去。”
“為了進宮?”殷染忽然開口了,那神色就好像聽見了一個並不好笑的笑話,“為了進宮,你便害死了我阿家?”
“不——不全如此。”葉紅煙忙忙搖頭,又往地上磕下頭去,“還有昭信君,還有殷畫娘子,她們,她們都逼我啊上皇!求上皇聖察!”
殷染別過頭去再不想看她。紅煙為什麼要害死花楹,如今看來,竟還成了一萬個迫不得已?審至此處,已一無可審,無非是葉紅煙和昭信君兩個狗咬狗罷了。
“陛下,”殷染叩頭道,“臣女已無所遺憾,請陛下傳旨上朝吧。”
說完,她膝行向後,似是要告退了。段臻抬了抬下巴,便有人上前欲拿住葉紅煙,葉紅煙愣了一晌,突然叫道:“上皇,妾還有一事稟報上皇!”
兩個侍衛鉗制著她,她便不斷掙扎著,徑自尖聲高喊道:“上皇,殷娘子如今是掖庭宮人,陳留王搶去養在私宅也還罷了——可她剛進宮一年,就已經和陳留王勾搭上了,那時候她還是含冰殿的殷寶林啊!論輩分,她是陳留王的庶母,亂…倫通姦,行同禽獸!”
轟然數聲,五鼓敲過,宦官開啟了延英殿大門,在殿外等候多時的公卿百僚一一撐著大傘、提著衣角匆匆走上臺階。簪纓擾攘冠帶紛雜的背後,是那已亮起來的天際微光,仍在狂風亂雨中顫抖。
段臻眸光一縮,一時間,殷染卻也望向了他。
太上皇顯然知道她與段五的關係——但她也不能確定,他究竟知道多少。
殿左的樑柱後,那數重軟紅的紗簾隨風拂動。
“上皇!”葉紅煙見段臻面露猶疑,掙脫了那幾個侍衛,手腳並用地爬到丹陛下,掏出來一樣物事呈了上去,“上皇,這是妾在——在含冰殿找到的,是殷娘子落下的——”
那是一管白玉笛,暗雕鳳紋,笛身一端,刻有一個“知”字。
“上皇!妾找內廷局裡問過了,這是顏德妃的遺物,傳給五殿下的——要麼就是五殿下被人偷了,要麼就是五殿下送與殷娘子的——陛下,這是私相授受的明證啊!”
“啪”地一聲,是段臻拍了一下茶案,拂曉前昏暗的延英殿上剎時一震。“不必再說了。”他冷聲道,“百官都在殿外候著,你們的事,延後再解決。”
“上皇!妾願與殷娘子一同下大理寺對質!”葉紅煙急得紅了眼——她如何看不出這是太上皇的緩兵之計?!這事一延後,殷染獨善其身,她自己先要下了大獄——她卻沒有想到當高仲甫兵敗紫宸殿,她就已經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了——
“不必對質了!”
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一隻白玉牙笏高傲地挑開了殿側的紗簾,段雲琅端坐其後,另一隻手捧著茶盅,神態沉靜,眼眸中閃動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那就是本王送與殷娘子的。”他卻不看御座上的父皇,也不看大殿外的公卿,只將身子微微前傾,雙手扣緊了輪椅,眉目冷定,凝望著跪在殿中的女人,“私相授受?本王同她私相授受已九年了!”
***
殷染竟有些害怕他這樣的眼神。
遭他這樣專注地盯著,任何人都會得意忘形的。他好像是要用眼神告訴她,她是他在這世上最深愛的人——
可是,這有什麼用呢,五郎?
人世間這樣大,男男女女,擦肩而過,九年相知,看來也不算很久,只要一個轉身,也就能拋下了。可是帝位卻是實在的東西,天下萬民卻是實在的東西,她知道,他更知道。他如果是一個只追逐女人的輕狂少年,興許她便不會愛他這麼深、這麼痛、這麼絕望。
殿外一片嘈雜,天光漸而透入了這死寂的殿宇。這是延英殿,是一切的終點,也將是一切的起點。太上皇沉默了很久,外頭的公卿百僚聽見了陳留王那句放肆的話,紛紛議論起來,義憤填膺的,唾沫橫飛的,有人甚而高聲罵詈:“牆有茨,不可掃也!”1
內官將那一管白玉笛從葉紅煙手中接過,低頭呈給了他。
段臻卻沒有伸手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