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青杳的話,她們便三三兩兩地聚集到一起,整齊地對劉頤道了喜。管膳食的宮女更是上前討巧,問劉頤今日是想個什麼口味,就算是海底龍王的桌上餚,她也要勒著御膳房師傅的脖子給做出來。
這陣仗倒是讓劉頤覺得很不好意思了。她輕咳一聲,平平道:“說這些做什麼?國家有難,藩王謀反,怎麼反倒成了我的喜事了?快別說這些了。”
巧嘴便湊趣道:“誰說不是喜呢?有陛下、公主、皇子在,國朝必是會安穩無憂的,日後還有的是福氣呢!”
劉頡冷不丁被提了這麼一句,倒是比劉頤還要不好意思,嘟囔著:“怎麼還有我的事?我是跟著阿姐享福的!”
一干人便又笑了起來,氣氛輕鬆愉快。方才的傳膳宮女道:“我去讓他們整治一桌好菜來!”便向外走去。
她剛走到門檻,卻迎面撞上了劉徐氏派來的宮女。那宮女瞧她服飾,就知道她是個傳膳的,便伸手攔住了,一同進了屋內,稟報了自己的來意。
劉頤頓時詫異起來:“阿母請我過去用膳?”劉徐氏這是打的什麼主意?
她與青杳對視一眼,彼此都想到了之前傳播宮中的流言……
看樣子,這一遭,她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第三十五章
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說的大抵就是劉盼與劉徐氏這一對夫妻了。
饒是劉頤再覺得自家阿父有千好萬好,有時候,她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劉盼為人懦弱,劉徐氏便欺軟怕硬;劉盼色厲內荏,劉徐氏便是狐假虎威;劉盼不善言辭,劉徐氏便歪理一堆;劉盼總守著所謂“君子之道”,卻又無法徹底貫行,劉徐氏便總露著一副趾高氣昂的晚娘面孔,卻又畏懼著外人指指點點的目光。
劉盼與劉徐氏,骨子裡是很有些相似處的。而劉頤所厭惡著的,恰恰也就是這點相似——這無非是在提醒著她,自己所敬愛的阿父與自己所厭憎的繼母其實是同一種型別的人,只是內外表現得截然相反罷了。
劉徐氏與劉頤一向不和,入宮之後更是未曾見面,如今忽而接到這種邀請,要麼便是居心叵測,要麼便是有事相求。劉頤倒寧願相信她是居心叵測,卻又心裡清楚,劉徐氏還不至於蠢到連人眼色都不會看的地步;可若是後者,這事便顯得有些複雜了……
她必是聽說了吳川王的訊息,才倉促間提出了對劉頤的宴請。在這位向來眼高於頂的阿母心裡,她劉頤竟成了如今唯一一根能夠抓|住的救命稻草了?
劉頤又是詫異,又自覺好笑。以劉徐氏的性子,想必已準備好了一套大道理,不但可以用來說服劉頤,讓劉頤覺得自己不去答應她的要求才是十惡不赦,又能用來說服自己,從本心裡就把自己擺在了深謀遠慮、凜然大義的位置上。這種把戲,近一年裡她已見得多了,如今也早已有了應對的方案。劉徐氏要請她幫忙,她也剛好要和劉徐氏算一筆賬呢!
青杳吩咐宮女們散了,走上前來:“殿下果真要去娘娘那裡?”
她並沒有用“皇后”的稱呼,而是直呼娘娘。這宮裡凡是皇帝的女人,誰又不能被稱為娘娘?劉頤雖然還不知道這其中的分別,卻聽得出青杳語氣中的淡淡不屑,便不由微笑了一下,點了點頭:“這是自然的,不然又能怎麼辦?”總不能真的放任劉徐氏在那裡弄風弄雨的,到最後禍及了他人。
想起今天早晨所見到的,劉頤心中又是一陣酸澀。阿父的皇帝位置,想來並沒有那麼妥當……她沒有見過先帝是什麼樣的,卻在戲文裡無數次聽說過所謂皇帝威嚴。天子一怒,伏屍百萬,阿父的憤怒卻沒有誰去理會……
她心中原本還留著對皇宮、對未來的美好幻想,今日所見,卻將她的期冀全數打碎,一切都化為泡影。阿父的皇帝並沒有她想象中的揚眉吐氣,反倒要比從前奉承吳川王時更加辛苦、更加地小心翼翼;朝中大臣們並不像戲文裡傳唱得那麼賢明,反倒在危難尚未臨頭的時候就亂了陣腳,甚至不如她一個沒讀過書的女人來得冷靜;明明吳川王已經謀逆,局勢已在風雨飄搖,玉藻宮裡的宮人們卻還因為她的一次出風頭而歡欣鼓舞著,爭相向前道賀……
從南鄉到元都,從村姑變公主,劉頤原以為自己已迎來了飛黃騰達的造化,如今卻陡然發現,一切其實都沒有過什麼改變,皇宮、前朝、百官大臣……不過都是換了張文雅麵皮的村人們罷了。
她心裡似乎有所了悟,卻又好像什麼也沒明白。那念頭隱隱約約地從心裡掠過,又倏忽間消失不見。劉頤吐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