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御筆親賜的“丞相府”三字額匾,兩頭石獅氣派坐定府門左右,獅爪豪邁地匍壓玉球。
府門外,轎走馬噓揚起一片送客的忙碌,而府門內的丞相書房,卻是一片靜謐,書案上攤著一副未寫完的“壽”字,提筆者勁勾彎連,一氣呵成。
“丞相大人,您在大壽之日召蓉蓉前來,卻不是讓蓉蓉在您壽宴談琴上助興,不會只是想要蓉蓉看您提筆練字吧?”
大字已畢,小題未完,換了只細毫,黑袖繼續不停在宣紙上漂亮地下筆。
“丞相大人若是無事,小女子先行告退。邀蓉蓉前來的銀兩,也不會奉還。”柳蓉蓉從椅子起身,轉身抱起隨身的古箏提步就要走。
“小侄女請留步。”題下最後一筆,擱下細毫,黑袖溜下書案,當今丞相李襄凡開口叫住了春分樓的第一花魁。
一聲“小侄女”讓柳蓉蓉腳下步頓住,完好嬌嫩的妝容輕輕迴轉,細眉媚瞳斜向身後。
“丞相大人,您折煞小女了。蓉蓉承受不起。家父雖曾與丞相大人同窗之誼,可早已不可同日而語。”輕輕一福身,她客氣地回應。
“可你終究還是叫過我一聲李伯伯。總不能眼睜睜看你流落青樓。”厚繭的手掌相互摩擦一記,李襄凡抬眼看向門口昔日的小侄女,“這樣吧,柳姑娘。我立刻叫賬房點數銀兩替你贖身,送你去江南安頓,你看可好?”
柳蓉蓉收緊手裡的琴座,“……丞相大人何故對蓉蓉如此上心?又是替蓉蓉贖身,又是送去江南。你我非親非故,大人無須擔心蓉蓉會抹黑了丞相府的名聲。當年父親與您同殿為臣,可今非昔比,蓉蓉會流落妓籍,只道是柳家命數不好,爹爹為官不仁,當年您主審爹爹貪腐受賄一案已是多有留情,丞相大人又何必多此一舉。”
“我並非是怕柳姑娘抹黑了丞相府,我只怕逆子不懂事,前去攪擾你的清淨,故才有此安排。”黑袖撫過壽字,輕輕彈去宣紙面上的落毫,李襄凡毫不避諱地吐實,卻把事情粉飾得極其周到,幾乎快要聽不出看扁人的刺音,“逆子心性單純,不知世事,他不懂有些不乾淨的地方是他身為東序首輔不該去的,有些另有所圖之人是他身為東序首輔不該碰的。”
“丞相大人說的不乾淨的地方——是指春分樓,而那另有所圖的人,想必便是指蓉蓉我吧?”柳蓉蓉彎眉凝皺,眼波流轉出細碎的精光。
“柳姑娘果然冰雪聰明,一點就透。”
“……如此倒是勞煩丞相大人顧及蓉蓉顏面,沒有當眾斥責蓉蓉風塵骯髒了。”柳蓉蓉冷笑,她就知道這保守古板的老狐狸竟破天荒地下拜帖到春分樓邀她彈奏慶生,定不會有好事,慶生宴上把她晾在一邊,既不讓她彈奏也不讓她入座,只讓她默默忍受周遭人對她的指指點點。想提醒她認清楚自己現在的身份,已不是大臣千金,只是個任人召之即來的風塵女子對吧?哼……
“既是柳姑娘心如明鏡,那我們不如開啟天窗說亮話。要多少銀兩才能與我逆子斷了聯絡?”
“丞相大人如此反對蓉蓉與令公子來往,不會是因為……蓉蓉耽誤了公子的課業吧?”敢看不起她,她就偏偏不要他好過!
李宸景數度滯留東序府,被皇上排擠在升遷進殿的名單裡,久而久之,朝廷已是議論紛紛,都在揣測這其中玄機,李家是否已不得皇帝歡心,這丞相之位是否也該易主。算算時日,這位丞相大人也是該坐不住,心不穩了。
但——管她什麼事?她的確是任人召之即來的京城粉樓小花魁,可她偏偏就要向這位丞相大人證明,他的兒子比她還不成氣候,甘心任她這被人看不起的小花魁召之即來,呵之即去!
“丞相大人,恕蓉蓉難以從命,因為……蓉蓉捨不得離開宸景呢。”巧言倩笑,媚骨天成,她抱起琴座正要翩然離去,卻被幾名破門而入的護院攔住了去路,她回頭怒目而瞪。
“丞相大人,您這是何意?”
“柳姑娘不聽規勸,那我這個李伯伯也只能招呼不周了。來人。帶柳姑娘下去。”
軟的不行便用強的,莫非想直接殺她滅口不成?好他個當今丞相李襄凡。
“丞相大人,小女子賣的是自己的笑和手藝,天下皆恩客,不倫是紈絝貴族,還是王孫公子,只要願意千金買蓉蓉一笑,蓉蓉就沒道理因為他是誰家公子就把他拒在門外。開啟大門做生意,令公子願意賞蓉蓉個薄面,買蓉蓉的笑,男歡女愛,合情合理,你情我願。您要抓我,就告訴蓉蓉哪裡有違反王法之處?”
“柳姑娘,你要合情合理是嗎?那位樸公子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