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說!如果燕侯是繼錦繡堂遺志,站在我們這些望族這邊的話……燕侯仍舊想要立肅王,我想,總要給大家一個附議的理由罷?”
“設若不立肅王,另立年幼無知之君。”簡虛白波瀾不驚的說道,“諸位可想過後果?”
衛溪皺起眉,與周圍的人交換了個眼色,說道:“燕侯此話何意?”
“幼主臨朝,自然更多依賴朝堂重臣。然而朝堂之上,可稱重臣者,並非一兩人耳。”
“攝政諸臣,可能保證必定會同心戮力?”
“如若不能,重蹈顯嘉初年家祖與顧相相爭之覆轍,屆時局面如何,諸位自可想象!”
“若幼主資質平庸,長成之後亦無法挑起社稷之擔,惠宗皇帝時候便是例子;”
“若幼主英明神武,及壯必收天子之權,自是先帝當年重演。”
簡虛白緩聲說到這兒,道,“我曾聽宮人私下相告,言故梁王曾有‘君臣不同心’之語,說是為君者固然嘴上口口聲聲,希望國之棟樑越多越好,實際上卻深恐臣子坐大之後,或篡奪其位,或架空其權;而做臣子的雖然也個個言必稱希望遇見一位堪比堯舜禹湯的明主,但很多人其實更希望遇見庸碌懈怠之君,既好糊弄,又便於謀權!”
他頓了頓之後,見諸人沉默未語,方繼續道,“故梁王雖然為人不堪,他的這番話,亦有片面之處,但依我所見,卻也不是全沒有道理。”
“如衛尚書方才之語,科舉之所以出現,且為皇家採納,成就今日普天下皆知的掄才大典,說到底,是因為皇室不願意看到望族門閥把持朝野,方用此策!”
“從前廟堂之爭,大抵是為君者直接與為臣者之爭!”
“而做臣子的自然會心照不宣的聯合起來,使君主無可奈何!”
這就好像科舉未出之前,上品高門即使彼此有矛盾,但在壟斷朝野、限制皇權這個問題上,卻是毫不遲疑的保持一致的。
因為這是他們的家族長盛不衰的保證。
誰違反了這一條,膽敢站到皇帝那邊去,誰就將見棄於整個世家門閥,包括那些僥倖得官的庶族,也會在此時與世家門閥統一戰線——人家好不容易從庶族裡頭混出了頭,哪能不希望子孫不要受自己的苦,可以坐享其成?
而那時候的朝堂,庶族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主要的爭鬥,在於皇室與門閥。
海內六閥聯手,皇室自是獨木難支。
是以,曾經的門閥子弟,甚至不屑與皇室聯姻。
而皇室明知道這份輕慢,卻亦是無可奈何。
簡虛白淡聲繼續,“但從科舉出現後,朝堂漸分兩派:士與庶。從此為君者不必親自上陣參與爭鬥,只需看著這兩派勾心鬥角,乃至於士與士、庶與庶勾心鬥角就好!哪怕是資質尋常的君主,牢記‘平衡’二字,亦能穩坐帝位,再不必如百年前的皇室那樣,不敢怠慢任何一個門閥!”
“世家門閥衰落了,庶族崛起,皇權亦崛起——說到底,這場變革之中,唯一輸的就是世家門閥!”
他轉回方才的話題,“縱然是挾幼主以令天下這樣好的局面,如今的世家門閥,也難以笑到最後!反倒易成騎虎難下之勢!”
“至於說索性謀朝篡位……海內六閥興盛之始的帝王,如今安在?”
“世有千年之望族,而無千年之皇室!”
“諸位是求一時鼎盛,還是如祖上一般,放眼長遠?”
簡虛白淡淡道,“俗話說的好!以史為鑑,可知興亡!”
“事實證明,君臣對立始終,做臣子的內鬥,全沒什麼好處,不過是讓皇室的地位愈加穩固罷了——所以,我今日請諸位來此,建議推舉肅王為帝,非是為肅王,而是為了諸位,當然,亦是為了燕侯府!”
他意味深長道,“長遠富貴,誰不動心?我雖非端木氏子弟,卻亦希望子子孫孫可以錦衣玉食,無憂無慮!”
“燕侯所期,亦是我等畢生之念。”蘇少歌平靜出言,“然而,無論是方才諸君未至之前,還是此刻眾目睽睽之下,都已經說得清楚:我等非是不知內鬥之弊,然而關係合族前途富貴,根本無路可退!”
他目光閃爍,說道,“正如你所言,科舉之興,皇室得利,庶族得利,唯一受到虧損的,只有我等望族!”
“燕侯……莫非是打算廢棄科舉,重歸舉薦之制?”
“科舉如今已是大勢所趨,慢說咱們,即使皇室願意自毀長城,這泱泱天下之人,也不會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