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笑不禁屏息凝神,惟恐驚擾了他。
片刻後,蘇少歌畫完最後一朵梅苞,才擱下筆,走到案旁的水盆前,掬了水洗手,接過小廝遞上的帕子擦乾,方轉過身詢問:“可是聶小姐……”
話沒說完,卻已看到脫去裘衣的宋宜笑抬起了頭,朝他抱歉的笑了笑,微微一怔後,擺手命小廝:“先下去,看好了門!”
第153章 憂來鶴
待那小廝出去守門了,蘇少歌卻沒立刻詢問宋宜笑喬裝前來的緣故,而是委婉的表示自己需要進內室收拾下。
待宋宜笑同意後,他轉身進了裡間。
片刻後出來,已經換了一身見客的紫棠深衣,錦帶繫腰,嵌明珠、垂美玉、懸繡囊,墨髮整齊的束入金冠之中,導以玉簪,簪身猶如竹枝,雕工精湛,玉質極好,與窗外透入的雪光彼此輝映,瑩然如月。
若說他方才燕服散發、臨案作畫時大有林下風氣,此刻卻是恢復成世家公子的貴氣與儒雅了……他抬手肅客,請起身相迎的宋宜笑落座,廣袖翩拂間優雅難言:“不知夫人親自前來,非但有失遠迎,方才儀容不整之處,還請夫人見諒!”
宋宜笑搖頭道:“明知公子即將下場,還再三不請自來,多有打擾,尚未向公子請罪,怎敢責怪公子?何況我這回本是託了丫鬟月燈之名,公子先前並未回頭,又如何得知?”
總不能要求蘇少歌對個丫鬟也倒履相迎吧?
蘇少歌也沒繼續客套,走到她身旁,親自動手把小廝才奉的茶換了盞,方回到主位上坐定,溫和道:“夫人親身前來,未知有何吩咐?”
“不敢。”宋宜笑鼓足勇氣,道,“只是想私下問公子一句:五妹妹的病情……到底如何?”
“……”蘇少歌聞言,露出沉思之色,片刻後才道,“夫人既然都親自來露濃閣問了,那我也不敢再隱瞞:我方才確實是故作輕鬆。”
宋宜笑臉色一白,下意識的攥緊了袖子:“那五妹妹?”
“其實歸根到底在於熱能不能及時退下去!”蘇少歌強調了“及時”兩個字,神情凝重道,“如果能夠退下去,那麼接下來就沒什麼大問題了,再虛弱,慢慢的調養,最多多費點功夫!”
“那要是熱不能及時退下去……”宋宜笑這句話說得無比艱難,“五妹妹……是不是……會有性命之憂?!”
蘇少歌卻立刻搖頭:“不會。”
他自通道,“我有把握,即使熱不能及時退下去,也保住聶小姐的性命!”
問題是,“但高熱長時間不退的話,恐怕……會燒壞腦子!”
“……”宋宜笑幾乎是瞬間想到了卓平安,剛剛端起的茶碗一個沒拿好,頓時晃出一點茶水,翻在了裙面上。
她倉皇的把茶碗放回案上,想說什麼,眼淚卻先下來了,“早知道,我昨晚何必躲避?直接去如意園任憑姨母處置,姨母也不可能真對我下毒手,又怎麼會害了無辜的五妹妹!”
蘇少歌聞言微怔:“夫人之所以攜聶小姐到瑤花院過夜,是為了躲避代國長公主殿下?”
“昨天魏王妃跟蔣姐姐在步月小築附近碰見,魏王妃話裡話外說得蔣姐姐承受不住,我跟博陵侯實在看不過眼,所以幫蔣姐姐講了幾句。”這事也不是秘密,宋宜笑哽咽道,“後來回到步月小築,恐怕姨母責問,就拉著五妹妹跑到瑤花院暫避,本打算今早就乘車回帝都的。哪知……”
“我的醫術,師從太醫院前院正,剛才開的方子,想來韓太醫過來,也不會做大的修改。”蘇少歌聽她講了大致的經過後,沉默了好一會,才道,“如果聶小姐喝了藥之後依然不能退熱的話,那麼據我所知,只有一個辦法了。”
宋宜笑在他面前落淚,其實也不是逼他拿出法子來……實在是為聶舞櫻擔心,又對蘇少歌沒什麼防備,一時控制不住情緒。
沒想到居然峰迴路轉,不禁怔住。
“之所以之前不提,是因為這個辦法有缺陷。”蘇少歌字斟句酌道,“畢竟能夠徹底駕馭憂來鶴的醫者,迄今得到公認的,只有魏末雍初時的名醫季去病……可季去病的嫡傳弟子據說是當時的閥閱之一錦繡端木的嫡女,那位端木小姐年紀很大了都沒有出閣,又不知道為了什麼事,被端木家宗譜除名,之後就沒什麼記載了。”
所以傳自季去病的種種獨門手段,比如說對憂來鶴的使用,沒能公開的流傳下來。
“偏偏錦繡堂從東雍起一直人丁凋敝,幾十年前,端木氏嫡支就絕了嗣。如今分支族人四散,入朝的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