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先生清醒過來,連忙吩咐道:“爾等看顧好老先生,我去尋李推官!”
卻說李佑正在推官廳堂上審案子、甩籤子、打板子,忽見銀庫的彭小吏滿頭大汗跑上來,到了跟前小聲道:“有一位老先生來交稅銀,自稱是大人的父親…”
李推官一聽,案子也不審了,和彭小吏急匆匆往府庫去。遠遠地便看見府庫門前那熟悉的身影,幾個小吏衙役圍著點頭哈腰的。不是父親又是誰?
“不知父親駕到,兒子罪過,其他書友正常看:!”李佑疾步上前拜見道。
李父不說話,盯著彭小吏冷哼一聲。
李佑見狀,心裡猜了個***不離十,下面這些胥吏的做派,他還能不清楚?不禁苦笑,您老人家這麼大年紀了,怎麼起了童心玩起扮豬吃老虎啊。
彭小吏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叩首。
念及這人平時也算得力,李佑便罵道:“先滾下去!回頭再與你細算!”
下面稅銀入庫的事情,自然不用李父親力親為了。
李佑將父親請到推官廳裡上座,陪笑問道:“父親怎麼親自辛苦一趟。”
“看你在府衙好大的威風,難怪縣尊指名叫為父來上解稅銀。”李父答道。
原來虛江縣的新知縣上任時路過府城,曉得李佑在府衙的影響力。得知自家縣衙裡這個李姓老吏是李推官的父親,便將刑房之事委託給他了,又特意請他負責向府衙解送稅銀。
虛江縣一年額定銀稅(糧稅另算)十二萬兩。之外加徵二萬四千兩火耗,其中按行業規矩要上交一半到府庫。
現在有李佑這大臉面在府署坐鎮,又管著銀庫,如果他父親自來交稅,一分銀子火耗也不交,府衙又能怎的?等於虛江縣每年省下了一萬多兩銀子啊。
這個新知縣心思倒是挺活泛…李佑想道,直指要害的問道:“他給分你多少?”
“一成。”
每年一千多兩…李佑點頭道:“尚可。”
虛江縣稅少了當然是好事,李佑作為虛江人也沒道理攔著家鄉的福利。但要維持府庫的總收入,還得在別的縣多收些火耗來彌補。
李佑又安排起住宿,“今夜請父親在後衙歇息一晚。”
李父搖頭道:“不必了,為父另有住處。此次前來還有一樁公務,本月是蘇州府院試,派差輪到虛江縣,縣尊又遣為父看管民夫應役,這幾日要打掃貢院,我睡到那裡去。”
依照規矩,府裡每次考試的花銷差役由各縣輪流負擔,比如打掃號房、巡邏雜役、購買書籍紙燭等等。本次便輪到了虛江縣。
李佑埋怨道:“這個知縣當真不曉事,也不怕累到父親。”
李父語中帶刺說:“還不是沾了好兒子的光,知道為父在府城有人照顧,辦事方便。況且不到府城,怎麼知道我兒的風流本事。”
這…看來是父親聽到最近的流言了,他從哪知道的?難道短短几日就傳回虛江縣?“那只是謠言蜚語而已。”
“不一定罷。”李父意味深長道。
李佑解釋說:“據我猜測,是皇商錢家找兒子結親,未得逞便胡亂散佈流言中傷,兒子阻攔不住。”
“這都是你的託辭!你心裡未必有沒有雜念,未必不是存了個觀望念頭。”
李佑立刻辯解道:“並非如此,兒子不可能與那趙家…”
“趙家不可能或許還有別家,哪個不比劉娘子強?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把戲!亦或說你也在試探風頭看看各方反應!這都是你的雜念,即便不是故意的也是不是完全無意的!知子莫若父,你瞞得住別人瞞不住我!”李父高聲道。
換成別人這般胡說,李佑早就發作了,他是這樣沒品的人麼,其他書友正常看:。
但為何仍感到有點不那麼理直氣壯的無地自容?難道心裡真如父親所說存了放縱觀望、試探風向的意識?
想來想去,李佑認定這是上輩子的殘餘思想作怪。畢竟那是個不管三天、三年、三十年,只要提一句性格不合就能輕率離婚的年代,首先講的是個性,而不是禮法和責任。
這自然與本時代家國天下的傳統觀念格格不入,結完婚不管老婆啥樣一般都得忍,說起來大明似乎是史上離婚率最低的朝代之一了。
“真想流言消止,你只需大張旗鼓將劉家娘子接到府城,謠言不攻自破,但你為何不做?以你的聰明想不到麼?為父知你如今得志,有本事去換一門更好的親事,但我依然告訴你,不能休妻另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