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社的潑皮不就是這般恐嚇良民?勾當的聲音又轉溫和:“如果你能出首,不僅無罪,還能論功……”念頭瞬間來回無數,一面是早前對王衝的恨意,對謀逆之罪的恐懼,一面是這些rì子來的幕幕場景,對君子之道的嚮往。陳子文只覺置身冰火之間,備受煎熬。但這煎熬很快就掙脫了,勾當詫異地看著陳子文挺直了胸膛,昂起頭顱,那本猥瑣的面容,升起一股凜然之氣。“勾當,王守正除了帶著大家讀書,鼓勵大家走君子之道,不知還有何謀逆之行。”陳子文頓了一頓,再道:“至於那劉盛,還有何廣林,他們是他們,我是我。”他的結語義正辭嚴:“我陳子文的鼻樑雖然歪了,可脊樑還是正的,絕不會胡亂攀咬別人。”勾當氣得鬍鬚亂抖,駢指喝道:“滾出去!”陳子文作揖道:“學生告退!”回到他們被集體拘押的屋子裡,對上範小石等人,陳子文一個環揖,引得眾人鼓掌喝彩,勾當的罵聲隔著幾層牆都能聽到。唐瑋感慨地引用了王衝曾經說過的話:“仗義每多屠狗輩啊……”陳子文氣得鼻子更歪了:“我是讀書人!”接著他笑道:“那勾當,把我當三歲小兒哄哩,我陳子文什麼陣仗沒歷過,哪能被他嚇倒!?謀逆?他動動嘴就能辦出謀逆案來,那天下人人便是逆賊了。”眾人再度鬨笑,範小石卻皺眉道:“看來今次咱們都還是小蝦米,提刑司是衝著守正來的。”他掃視眾人,眼裡滿是不解:“為什麼?”眾人各有所論,或是就衝著集英社這個名字來的,或是木秀於林,引人嫉恨,或是以王衝提綱挈領,一網打盡,但都不得要領。正討論時,自那勾當的屋子裡傳來淒厲叫聲:“我招!”範小石、唐瑋、陳子文同時變sè,何廣治……範小石沉聲道:“得把訊息傳出去,讓守正知道!”王衝自不知道形勢已急轉直下,不過他面會趙梓時,已隱隱覺出不妙。“此事我毫無容置喙之處,提學司直接立作謗訕文案,交由提刑司專勘,連大府都不及過問。”趙梓這話的道理沒錯,縣只判杖刑及以下案件,州府判徙刑及以下案件,更大的案子,都會上交提刑司勘驗。而這樁案子又是文案,提學司出文,提刑司cāo辦,華陽縣只能配合調查。成都知府位高權重,非尋常知州能比,但依程式,也只能在案子初勘完畢,有了結論後再插手。可道理之外,趙梓的語氣大異以往,冷冰冰的,疏離之意非常明顯。王衝覺得,這是趙梓在惱他管束不力。眼見華陽縣學成了大家的功勞梯,事前趙梓還專門提醒過,卻在節骨眼上搞出這麼一場禍事。王衝很理解趙梓這態度,換了是他,怕也不會給什麼好臉。不過為了範小石等人的前途,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請教該從何入手,設法周旋。趙梓不耐煩地道:“你還是多關心自己吧,你怕也難置身事外!”“莫不是又累了五丈?王衝該作什麼,好助五丈消厄?”王衝心中微寒,但依舊不改態度,趙梓有恩於他,如果真是有難,他也得挺身而出,況且還可能是他給趙梓惹來的禍。趙梓神sè微微一變,呆了片刻,搖著頭,語氣依舊冷冽:“你自去吧。”待王衝長拜而退後,趙梓揹著手,在廳堂裡煩躁地踱了好一陣,再坐下來,將一碗已涼透的茶湯咕嘟咕嘟灌下,毫無往rì的文雅之氣。“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君子惜身保志……”“君子……”趙梓唸叨了好一陣,似乎依舊難以平復心中的什麼情緒,衣袖一揮,咣噹碎響,茶碗摔碎。“盧彥達!你這是在割秋草啊!”他咬著牙,滿腔憤慨地道。“站住!八姐兒!梁錦奴!”城東某處,王衝曾被追得鑽了花轎的那座長樓下,一個婆子攔住了兩個瘦小身影,惱怒地嚷嚷著。“行首可是把你當作未來的上廳行首教的,還給了你丫鬟使喚,行止便得更講規矩,怎的敢私跑出去!?還扮作這般模樣,是想明rì功課再多一倍!?”婆子掐著腰,如往常那般訓斥著。梁錦奴和另一個小她一兩歲的小姑娘下意識地畏縮起身子。“回去!”婆子如攆鴨子般地吆喝著,梁錦奴本轉了身子,可只行了一步就停住了。轉過身,眼裡閃著婆子難以直視的光彩,小姑娘的聲音還有些低怯:“不!”婆子詫異地瞪眼,小姑娘再道:“李媽媽,我知你也是盡職分……”說話間,小胸脯已挺了起來,瘦瘦的下巴尖抬了起來,小姑娘宛如踏上舞臺的主角,聲調漸漸抬高:“媽媽也說,行首盼我以後能作上廳行首,待到那一rì,媽媽是想我歡喜你,還是憎惡你?”婆子愣住,臉sè漸漸發白,像是往rì的貓兒狗兒,搖身變作噬人的大蟲一般。“看來媽媽也是想我歡喜你的,所以……還是儘量讓我歡喜的好。”小姑娘直視婆子,往rì的怯弱已不翼而飛:“媽媽守著我作功課,我自是感激,功課之外,媽媽能讓我歡喜些嗎?若是歡喜不得,媽媽還是去管教其他姐妹的好。”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