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近在眼前了,成列的兵卒正持戈舉劍,操練兵陣,一人玄甲白纓立在臺上,見到陸稹時略略挑了挑眉,沉聲道:“陸監軍。”
第64章 莫摧殘
徐珩其人以不苟言笑用兵果決而廣為軍中所傳,陸稹曾有所耳聞,都賴喬遇之的長舌,他曾向陸稹講道,軍中風氣不振,將帥皆為一丘之貉,唯徐珩可用。
喬遇之看人的眼光頗怪,一是瞧上了陸稹,二便是誇了徐珩,陸稹披著狐裘擁著手爐立於寒風中,不怒自威,“徐將軍。”
“不敢當。”徐珩也不迎,方才在營中的事情早已有人稟告了他,他眉一斂,“方才的事情,監軍是否該對在下有個交代?”
“要什麼交代?”陸稹挑唇一笑,“咱家殺了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替將軍免去日後的麻煩,將軍卻不領情?”
徐珩挑眉,“何以見得?”
精通兵法的人,又怎會連這點小事都看不破,他故作不知,陸稹也不點破,只笑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隨即便轉了話頭,他往下瞧去,隴右長年無戰事了,自蕭敬中接任隴右之後,便更是頹靡,將這些兵將都養出了痞氣,吊兒郎當沒個正形。
他瞧著校場,徐珩在瞧著他,冷清如玉的護軍同喊聲震天的校場格格不入,他似是很怕冷,面色比裘衣沿上的那一圈兒白狐尾更白,唇角緊抿,不知在想著什麼,正看得入神,又聽他發問道:“自蕭節度使被俘,將軍代任節度使一職已有月餘了吧?”
徐珩答是,陸稹的手指搭在鎏金的手爐上,淡淡道,“咱家替將軍捎來了個好訊息。”
“有勞監軍,不知是何等訊息,值得監軍一聲好字。”
陸稹眼底的笑意有些涼,隴右陰沉的天色不比他聲音更令人森寒,“陛下有一道口諭,將軍不必在意蕭敬中的死活了,任由他在突厥人那裡。自咱家至隴右,將這道口諭傳給將軍之時起,將軍便是新任的隴右節度使了。”
他噙著笑,“將軍還不接旨謝恩?”
徐珩怔了片刻,他未曾想到皇帝會如此絕情,雖說蕭敬中在任時隴右確然毫無政績,但到底是他的恩師。突厥人打馬背上長大的,向來比漢人要殘暴許多,蕭敬中落在突厥人手中的這些時日裡不曉得受了多少折磨,就這麼放任不管,著實有些令人心寒。他不得不思索起另一種可能,遲疑地道:“僅僅是口諭麼?”
陸稹凌厲地一揚眉,“將軍以為呢?”
他冷笑道,“將軍糊塗,陛下這般聖明,與其耗費時間去救蕭敬中,倒不如將這些精力用於收復失地之上,難不成將軍真打算用五城去換蕭敬中?”陸稹撫了撫領子邊上的那一圈狐尾,“那便是咱家看錯將軍了,將軍若真是這樣想的,這節度使一職,將軍能從咱家這裡當上,也能有咱家來免去,輕重緩急,還請將軍自行掂量了。”
徐珩被他說得無處反駁,咬了咬牙,這才半跪下來,稽首謝恩道:“臣徐珩,接旨。”
陸稹的笑這才真切了些,他揉碎了才落在他手背上的一粒雪,才發覺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隴右的夜幕降了下來,長安卻尚在黃昏中,梅蕊從昏睡中醒來,只覺得口中幹得厲害,眼前的景象都是重影,看什麼都成雙,眼前似是有個人影,不曉得是誰,用力擠了眼去辨識,還是無法,她餓得很,頭暈眼花的,也不曉得自己睡了多久,外面是什麼時候了。
突然小腹捱了重重的一腳,趙氏尖利的聲音響在她耳畔:“你再忤逆哀家啊?!”
第65章 相思遙
梅蕊悶哼了一聲,神智漸漸清明起來,趙氏的臉被抹得米分白,胭脂在頰邊上點了兩處,擰眉瞪眼,活脫脫的戲子模樣,她躬下身來扯住了梅蕊的頭髮,厲聲道:“你不是很有骨氣麼,倒是起來同哀家說話呀!”
頭皮被扯得生疼,梅蕊面色慘白,揮臂便開啟了趙氏的手,後退幾尺,喘著氣道:“娘娘若是尋人撒潑到了我頭上,想來是尋錯了人。”她精神恢復了些,看著趙氏厚敷**的臉,心中一陣嫌惡,“還是娘娘覺得自己一如當初在興慶宮般,說風便是雨麼?今時不同往日了啊,娘娘。”
她一疊聲的娘娘,喚得趙氏心曠神怡,趙氏很得意地捋了捋鬢角,髮間還插著生了鏽的簪子,不曉得是在冷宮裡何處拾來的,自比為鳳冠翠翹,她神氣地睨了梅蕊一眼:“哀家是太后,連皇帝也要忌憚哀家三分,更莫說是你這區區御前尚儀,再得皇帝寵信,那也只是個奴才罷了,哀家要給你賜婚,還有你推拒的膽子?放肆!”
趙氏是神智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