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聽聞華陽公主在姑娘這裡,便說華陽公主頑皮,讓姑娘費心照料,一會兒派人送回來就是了。又說華陽公主小時候也很喜歡聽姑娘講故事,如今一出宮就往漱玉齋跑,可見是有緣。”見我不說話,她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對姑娘是有些成見的,想不到倒放心讓公主在姑娘這裡,華陽公主倒也和姑娘說得來。”
我駐足長嘆:“皇后娘娘雖然對我有成見,但並沒有將這成見傳諸兒女。其心胸坦蕩,我自愧不如。”
芳馨道:“可是姑娘若不坦蕩,皇后也不會放心讓公主在這裡。”
我淡然一笑:“然也。”
在西廂更衣時,芳馨問道:“這一大早的,陛下召見姑娘,有什麼事麼?”
我笑道:“不過是讓我看看新的書房,命我為弘陽郡王府選幾個庶子舍人、文學記室罷了。”
芳馨奇道:“弘陽郡王還在將養身體,還沒有那麼快出宮開府。況且今天是正月初二,各處都閒著,何至於那麼著急,連早膳也不讓姑娘用就召了去。陛下可還問了別的?”
他問我那首小詞是為誰而寫,我卻不願意向芳馨提起。遂搖頭道:“再沒有了。”
芳馨沉吟道:“那婉妃娘娘……”
我想了想,垂頭嘆息:“玉樞有些不高興了。”
芳馨道:“那姑娘要如何應對?”
我忽然有些心煩意亂起來,不耐煩道:“我不知道如何應對。”
芳馨深深地看我一眼,抿嘴笑道:“姑娘少有這樣心浮氣躁的時候。”
我心底一軟:“我自小就拿玉樞沒有辦法。隨她去吧。”
芳馨笑道:“想不到姑娘的計策也有用完的時候。”
我微微冷笑:“以後我總在御書房後面,玉樞要不高興,我也沒有法子。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她若聰明,就不會總是由著自己不高興。”
芳馨道:“是。婉妃娘娘是個聰明人。”說著在我鬢邊別上一朵淡綠色的宮花,“對了,才剛姑娘和公主說話的時候,掖庭令李大人派了一個內侍送了禮來。奴婢看全是繡品,料子也馬馬虎虎,便收下了。想是他娘子做的。”
我先是一怔,隨即恍然道:“掖庭令李大人,是李瑞麼?”
芳馨笑道:“可不是?自從施大人升做御史中丞,這掖庭令之職便由李瑞代了,如今已經有三年了。”
我笑道:“他破案有功,這個位子他當得。”
芳馨道:“最難得的是,他一向念舊,至今不忘姑娘對他的扶持。姑娘昨日才回宮,今日禮就到了。”
我笑道:“難為他一片心意,姑姑把那些繡品拿來我瞧瞧。”
芳馨從架子上取下一隻藤匣,開啟一看,最上面是幾幅繡帕,下面是兩隻香囊和兩隻扇袋,再下面是兩雙鞋墊。芳馨拿著香囊直誇李瑞的娘子手藝好。我揭開鞋墊,箱底是一雙梅紅色的繡花鞋,每隻鞋子裡都裝著兩條光燦燦的黃金。
第十七章 小道恐泥
太陽昇得高了,身上也暖了起來。乳母李氏和侄女李芸兒早早便帶了兩個宮女站在長寧宮的門口迎接我。李氏已年過三十,隨高曜守陵三年,早已不見了往日的豐腴,雙頰微陷,下頜尖尖,肌膚透出一種奇異的青白,有瓷胎般的粗糲,殷勤備至的笑容繚繞著荒草堆中的蕭疏氣息。
芸兒年近及笄,身量高瘦。身著淡紫短襖與月藍羅裙,像一枝初綻的劍蘭。容貌甚是清麗,只是太過消瘦。
姑侄兩個齊齊下拜,我一一扶起。李氏起身時已是滿眼清淚:“三年了,總算又見到了大人,奴婢的心就安了。”
乍見故人,亦不免心酸,一時說不出話來。卻見芸兒在一旁淡淡笑著,向姑母道:“姑媽,好容易見了朱大人,總是哭做什麼?快迎進去奉茶是正經。”又向我道,“殿下正等著大人呢,大人請。”
數年不見,芸兒已頗具處變不驚的氣度,我不覺納罕,多看了她兩眼。八年前我第一次見到芸兒時,她只有七歲,雖然伶俐,卻被乳母王氏排擠,不得在高曜面前露臉。隨後的三年,她一直隨我讀書認字。經歷了慎妃的離世、皇帝的猜忌和守陵的孤苦,她已是高曜的心腹,亦是高曜未來的侍妾中,第一知心和得力之人。
我微微一笑道:“芸兒這幾年可還好麼?瞧你清減了許多。”
芸兒撫腮笑道:“多謝大人關懷。奴婢因為長高了,所以瘦些,不妨事。”
我又問道:“劉女史在麼?”
芸兒道:“劉女史的父親入京為官,她母親回了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