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何時已經到廚房洗碗去了。
高大姐瞅了瞅葉蓮燈,把腿放浪地擱在凳子上忽然問道:“你現在武功怎麼退步了?”
“我……現在退出江湖了,金盆洗手,不再幹以前那些營生了,武功嘛,自然不練手生。”
心裡話卻是:因為我是冒牌貨呀,我功夫一直都這樣的。
忽然間,高大姐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一樣哈哈地大笑出聲,像是她往日作怪的誇張笑容,卻又像是此刻發自心底的憫笑,聽來頗為驚心。
她笑得眼淚花都出來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撫摸著心口緩和了下來。
“退出江湖?”高大姐一邊說一邊笑著搖頭,葉蓮燈這才看清,那笑,是苦笑,“江湖江湖,你若是沒有舟沒有槳,已到湖中央的你怎可能全身而退?即便你會水,又可知善泳者溺於靜水、善騎者墮於良駒的道理。江湖,你一旦入了,就永遠脫不開身。”
高大姐臉上的倦容深了下去,平白讓葉蓮燈想起那夜她醉了的畫面,那眼神同樣的清澈,也同樣地透著悲哀與心寒。
她不知道說什麼好。
本來她有一堆說辭,臨到嘴邊卻說不吃口,反而一種難以言喻的無力湧上心頭。
高大姐抓住了她的手,用力握住,鄭重地道,語氣和表情嚴肅得像是訣別一般。
“記住我說的話:就像那一日你對蘇謝說的那樣,你也要有自己的立場。不論你是誰你站在誰那一方,你心裡都要有一把標尺。人到了一定年紀就會有偏見,你會看不清真相或者逃避真相,你會漸漸認為無知平庸的自己也很好。”
葉蓮燈忽然有種不能的預感,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強行忍住,因為那不是瀾熾的作風。
高大姐的聲音不大,甚至可以說是這麼久以來葉蓮燈聽見最小聲的一次,娓娓道來的口吻卻含著宿命般逼人的意味。
“但無知從來都是一種罪過,多少因為無知、猶疑而犯下的悲劇。你,如果有責任就要去承擔,就算撕開血淋淋的過往,你都要查探那段真相,因為你可能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你的無知而揹負著沉重的枷鎖!”
心裡有個聲音在掙扎,不要再說了!她不想去再聽!
“人,即便是輕輕醒醒明明白白地死,也絕不能渾渾噩噩地活著,走到最後時,你要不留遺憾!”
不要再說了!
她幾乎要抬手捂住耳朵,但她仍然忍耐著、滿臉從容地直視著高大姐。
而高大姐則繼續不停地道:
“往往看似撲朔迷離的事情,只有你自己最接近真相!”
“就好比無雁門一事,看似和你毫無干係,實際上卻很有可能和你有莫大關聯。”
葉蓮燈明明心裡很是難受,本不想去思考任何事物,可這句話剛進入耳中思維就已經自發地開始聯想:
難道無雁門之事果然和瀾熾有關,也正好可以解釋邢墨和慕容涵秋為什麼也會對此事瞭如指掌。
這樣想著,她的心又沉了幾分。
最後,高大姐放輕了語調,卻反倒如千斤巨石壓上心頭,她問的是四個字——
“你明白嗎?”
剎那間,過往幾種不同的聲音同時在腦海中響起。
是嚴酷的苛責。
是冷漠的答覆。
是溫柔的囈語。
是真誠的關懷。
是無言地嗟嘆。
……
葉蓮燈胸口忽然感到相當難受,她從小就深深感覺“你明白嗎”四個字是一種比命令效果更加強烈的詰問。
從小,她如果犯了錯,阿爹阿孃對他說的最多幾個字就是“你明白嗎”和“你怎麼還不明白”,而假如如果她不明白,就會被苛責被批評,長久下來只要一聽見這四個字心裡就會平添一種罪惡感。也正如此刻,這四個字也同樣正撕絞著葉蓮燈的心神。
失神間,高大姐已起身,走到櫃檯處去撥弄她每日都要清點的算盤了。
客棧外人流攢動,而客棧內並無一個客人,只是在高大姐的算盤擊打聲中襯得格外安靜。
不對。
葉蓮燈擰眉。
已經接近晌午了,近日平家村人數激增,平日裡每天都至少會有好些人來進店來吃飯飲茶,今日除了那個被高大姐轟走的一個人之外就再沒有人在店門口張望過了。
邢墨察覺到她的疑慮,淡笑著走了過來:“察覺到今日的不對勁了?”
“嗯。”
“看來變化比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