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殺就殺我!”越盧退無可退,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竟衝到了邢墨面前,狠命拽住他的手臂。
邢墨淡淡地一掃,他瞬間丟了一條魂,但仍然不放手。
邢墨鼻翼輕嗤,手下赫然發力,鬼郎君頓時感覺每一寸血肉痛如刀割。
但是他,沒有死。
不知為何,邢墨並沒有殺他,嫌棄似的將他往越盧身上輕輕一扔,確認了一眼懷中人並未被驚醒後,便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在原處坐了下來。
鬼郎君渾身疼痛難當,似有萬千惡鬼自地獄歸來撕咬他,他渾身無力——他在頃刻間被邢墨廢去了內力。
大難不死,鬼郎君忽然有了勇氣,他攤在地上由盧越摻扶著,虛弱地道:“你是擎玉宮的副宮主。”
邢墨舉起手中的七魄鈴,冷冷地看著攤坐在地上的師徒,銅鈴不知何時到了他手中。
“本座最恨這種玩弄人心神的東西。”
冰寒刺骨的聲音響起,剎那間,銅鈴化作齏粉。
“這種南疆的邪物應該不是你的吧?我記得你是大漈人。這是誰給你的?”
“呵,我死也不會說的。”鬼郎君想笑,奈何笑不出來,他在不可遏制地發抖。
“哦?好,我再問一次。”聲音如水,凝結成冰。
“是慕…”
一直沉默的越盧似是更擔心自己的師傅,忽然大聲喊道,卻立刻被鬼郎君打斷。
“閉嘴!”聲音是慌亂的。
邢墨挑眉,看來有人比現在的他還要更讓人懼怕。
邢墨失去了耐心,他緩緩走了過來。
“方才你們說的每一句話都在挑戰本座的極限,你們,”邢墨頓了頓,幽幽道,“想要哪種死法。”
“放過我徒兒,我替他死!”
“師父!”
“自始自終,錯的只有我一人。”
“師父……”
“我這一生做了這麼多惡,也該還了,但我只希望在最後的時候,把我唯一的善念留都給我這僅有的徒弟。”
“我只希望來生不要在遇見他,不要把他帶入這浩瀚的江湖深淵,他應該繼續做他的貴公子,無憂無慮,不知人間愁苦。
副宮主,他還是個孩子,他什麼都不懂,他說讓我教他劍術,其實我根本就不會用劍,我不過是在欺騙他,但是這傻小子他偏偏要信我。我收他為徒,純粹是出於寂寞,他從頭到尾,都是局外人。”
邢墨的聲音有了一絲波瀾,他冰涼的眼神凝視著二人,卻像是透過他們在看什麼虛無縹緲的東西。
“本座可沒有答應要放過你們。”
鬼郎君沉默片刻,轉頭看向越盧,輕聲道,“我,不希望他因我而死。”
邢墨的眼中除了一絲波瀾之外,盡是虛無。
鬼郎君悲哀地低下頭。
他微微攥緊手心,只要有一絲的波瀾就夠了!
鬼郎君忽然躍了起來,他雖然沒了內力,但拖延了那麼久的時間,逃跑的力氣已經足夠了。
他用渾身解數,一掌抓起自己的徒兒,將越盧扔向邢墨擋在自己面前,用僅剩的一份內力飛快地跑了出去。
“盧兒,為師定會替你報仇的!”
越盧一臉難以置信,最後的呼喚聲還未出口,邢墨原本是要拍向鬼郎君的駭然一掌已至。
他的五臟頓時翻江倒海,天地間都變得混沌起來,師父的背影也幻化成一片虛影。
邢墨神色沉了幾分,正要追上去永絕後患,腳上卻傳來被桎梏的感覺。
——越盧攥住了邢墨的腳。
他口中的鮮血已經淌到了地上,身體因為劇痛而痙攣,但他的手卻像習武之人一樣有力。
這個孩子,若是遇見良師,必能成大器。
可惜…
是因為執念嗎?
邢墨神色微訝。
愚蠢!
越盧確實愚蠢。
師父說,帶你來平家村,保準能出名。他說,不要出名,和師父在一起就夠了。
師父說,盧兒,以後若是遇見強敵,我們打不過也要團結一心,這樣說不定對方就會看在我們的情真意切上放過我們。他說,我一定會保護好師父的。
……
他伸出另一隻手,想要抓住不知掉落在何處的鈴鐺。
奈何,鈴鐺早就碎了。
盧越一直注視著那片黑色的虛影,他的師父從來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