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留在人世的最後一個景象。
周梨腳底才沾到地面,上面的入口便隨之封閉,她心中突感一絲悲涼。
不需要點燈,因為頭頂有一盞懸掛的長明燈。
這間密室四四方方,其中擺放了一張床,兩排書架,一張書桌,所有東西都蒙了一層不淺不厚的灰,看灰狀的程度,至少幾個月前,還有人來過這裡。
長明燈,機括模樣,以及對四方形狀的熱衷。
魯家所造的地下密室,其風格果然和梅影很像。
不對,應該說,是梅影像魯家。
“這裡看上去好像是書房。”趙眘拍了拍書冊上的塵埃,隨意翻看了一下。這書架上的書籍,幾乎都是關於機關術的。
外面的大火勢必會把魯家全部燒燬,魯家的藏書閣必然也難以倖免,這幾本可以說是魯家最後的機關術書籍了,不過魯家最好的機關術珍藏,恐怕早被梅影搬光了。
江重雪把書架上每一本都檢視了一遍,沒有那本傳說中的千機圖。
這時,魯夫人顫聲道:“風兒,你……你不要站在那裡。”
江重雪手捧一本書轉過身,輕輕看著魯夫人。
魯夫人見他還不走開,尖叫了一聲。
不要站在那裡……是指哪裡?
這排書架前嗎?江重雪試著走開幾步,再回頭看,魯夫人還在不住地喘氣。
江重雪和三人對視一會兒,心領神會地去搬動那排書架。
周梨怕魯夫人再度崩潰,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可是魯夫人拼命地掰開她的手。
書架質地上好,而且很沉,不過憑江重雪的力氣,輕易就搬開了。
原來這書架後面有個很小的坑洞,應該是製造這間密室的時候遺留下的,主人沒有把這裡填平
,就隨意地用書架把它擋住了。
“好臭,”趙眘凝眉,“是屍臭。你看到了什麼?”
江重雪站在他前面,趙眘越過他肩膀只能看到漆黑一片。
江重雪未答,只道:“要再搬開一點。”
把書架整個搬開之後,那個小小的坑洞便完全暴露在幾人眼前。坑洞裡是一具尚未腐爛的屍身。
四人一時都愣住了,只覺一陣噁心。
魯夫人趁機扯下了周梨的手,也看到了那具屍身,尖叫過後,她癱軟在地。
這人死得未免太過悽慘。
這人是沒有四肢的,只有頭和軀幹,眼睛被挖去了,只剩下兩個漆黑的洞,而且他沒有頭髮,不知被人用了什麼方法,把渾身皮發都燙掉了。
江重雪走近看了看,發現他連舌頭也沒有。
這是一種酷刑,名曰人彘,極其慘烈。
江重雪退後幾步,告訴他們:“屍體被灑了藥粉,所以沒有腐爛。”
在屍體上灑藥粉的人,當然不是出於好心,那人是想留著自己的傑作,讓這個死去的人,永遠以這幅可怖悽慘的模樣,留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
“這會是誰,”趙眘道,“會不會是……”
他閉上了嘴。
未染說過,魯有風的親人,都在暗無天日的地方。
現在魯有風的妻子和兒女的下落他們都知道了,只除了魯有風的爹,魯幼常。
如果這真是魯幼常,也未免……太悽慘了。
魯幼常當年在江湖上頗負盛名,他為人君子,作風磊落,武功和機關術雙絕。怎麼可能淪落到這麼悲慘的地步。
他們都沒有見過魯幼常,即便見過,這具屍體如今面目全非,也難以辨認了。
但也許魯夫人能夠識別出來,畢竟她是和魯幼常最親近的人,也許能從某些特徵上知道這是不是魯幼常。
但魯夫人看起來,精神已全然崩潰了,再讓她去看這麼可怕的屍體,豈非要將她逼死麼。
“夫人,”周梨一驚,“你做什麼?”
魯夫人攤在地上後,怎麼也站不起來,所以她便往前爬,朝那個坑洞的方向爬過去。
周梨想去扶她,但她不顧一切,盯住那具屍體,奮力爬去。
爬到屍體前,她竟絲毫不懼地摸了摸那具屍體的臉,哭道:“你死了,你終究是死了……我還是沒有救到你。”
江重雪俯下身,蹲在她身邊,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一把抓住江重雪的手,雙目圓睜,厲聲道:“風兒,你要救她!”
“他?”江重雪回頭看了看那具屍體,“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