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上,分攤自己的責任,也不是不可以的。到時候他只需要在奏疏上說程文與田宣慫恿尹元化下墓之類的,程文他們就逃不過罪責,反正他們倆只是普通的刑部司員,連品級都沒有,實乃充當炮灰的最佳人選。
但他們沒想到唐泛不僅不打算這麼做,反而跟他們說責任由自己一力承擔。
在官場上待久了,許多人難免會將自己裹得緊緊,生怕行差踏錯,更不敢隨便出頭,但人心都是肉長的,有付出,自然就有回報,不是人人都只想著勾心鬥角,剷除異己的。
程文感動之餘,對唐泛道:“大人,屬下雖然位卑言輕,但此行既然一起出來,想必作證的話,還是可信的,還請大人讓屬下一併具名上疏,證明尹員外郎的死確實是由自己造成的,怪不得大人您!”
田宣也道:“是啊大人,梁侍郎早已看您不順眼,回京之後必是要找您麻煩的,尹員外郎平日裡就對您諸多不敬,有這種結局也是天註定,怨不得別人!屬下也願意一道上疏作證!”
唐泛沒想到平日裡明哲保身的兩人竟然願意站出來作證,心裡很有些感動,但他仍然搖搖頭,拒絕了他們的好意。
程文和田宣見唐泛心意已決,只好按下不提,心想再不濟,唐大人在部裡還有張尚書撐腰呢,應該也不會怎麼樣的。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剛剛離開京城不久,尚書張鎣就被調離北京刑部,到南京刑部當刑部尚書去了。
南京是個什麼地方,在官場上混的人都知道,說好聽了就是陪都,平調之後級別不變,實際上就是去養老,空拿俸祿不幹事的,聽起來很好,實際上沒有半分實權,尤其還是刑部這種部門。
只因張鎣上回被唐泛那一通捧之後,還真就激起了內心為數不多的那一點良心,剛好碰上李孜省向皇帝獻房中術,朝野一片罵聲,張尚書也跟著上疏勸諫。
雖然人人皆知紙糊三閣老的大名,但實際上,萬安、劉珝、劉吉這三個人之間也不是一團和氣的,彼此各立山頭,又明爭暗鬥,三足鼎立,誰也奈何不了誰。
張鎣雖然靠著首輔萬安,卻與劉珝更合得來一些,萬安早就覺得他左右搖擺,不夠聽話,想要換個人來當刑部尚書,正好就抓住這個機會,上奏皇帝,說張鎣年事漸高,管刑部已經管不過來了,不如讓他去南京養老,換上一個更年富力強的。
萬安深知皇帝的心思,知道皇帝正需要打落一隻出頭鳥,來阻止眾人對他指手畫腳,唧唧歪歪,於是很不幸,張尚書就成了那隻出頭鳥,被扔到南京去吃草了。
張鎣一走,梁侍郎自然就成了刑部的頭一號人物,雖然還未正式升任尚書之職,可也已經大權在握,說一不二,右侍郎彭逸春本來就個好好先生,見狀當然越發不會與梁文華作對。
所以程文和田宣並不知道,前方在等待唐泛的,將會是莫測的命運。
但不能因為回去有可能挨削,就徹底不回去了,不說別的,隋州傷勢比較重,錦衣衛裡也有個別受了重傷,在鞏縣很難得到太好的治療,為了這,他們也得越快回京城越好。
在唐泛看來,他的個人前途,遠遠沒有同伴的身體來得重要。
所以他命程文他們緊急將財物清點造冊,然後就謝絕了何縣令的挽留,帶著所有人踏上回京的路途。
不比來時急著趕路,因為要照顧傷患的身體,行程肯定不能太快,還要常常經停驛館歇息。
何縣令他們準備了幾輛馬車,上面墊上厚厚好幾層軟褥,用來載傷者,路上還有一個大夫隨行,以備可以開方熬藥和療傷。
隋州因為傷及內腑,要經常休息,加上喝的藥裡有助眠的藥材,這一路上,十天倒有八天是在睡覺中度過的。
受了傷就需要有人照顧,此行唯一的女眷是陳氏,但她的身份是欽命要犯,雖然得到獨坐一車的待遇,不過手腳都戴上沉重的鐐銬,前後左右都有人監視隨行,唐泛怎麼也不可能讓她來照顧隋州,於是唐大人就自告奮勇擔任起照顧病人的職責。
龐齊等人為唐大人的高尚情操而感動不已。
而當時,當事人隋州正在昏睡中,否則他應該會第一個跳起來反對……
但事實已經鑄就,反對也來不及了。
在隋州一覺醒來之後,發現送藥過來給他的人,由隨行大夫換成了唐泛。
隋州:“……”
唐泛:“怎麼了?”
隋州:“大夫呢?”
唐泛:“他在給其他人換藥,今日我來餵你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