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必”他趕忙擺手,“他既然不喜歡,也不必強求。此事還是朕來解決。”
於是皇帝找了個,將載湀宣到御前,行禮之後,他問道,“五阿哥,朕聽說,你在刑部之中辦差有年,卻做得很不順心如意,是不是的?”
“不敢說不順心如意。”載湀慢吞吞的說道,“只是,有時候看不慣部中種種弊政,又不何處訴說,更不願和那些人往來,久了,難免給人誤會。”
“哦?是樣的弊政?你和阿瑪說說?”
湀便說了起來——。
刑部的弊政首在大獄,刑部大獄,又稱‘詔獄’,獄中的黑暗,那怕是漢文帝、唐太宗,都難改革。到了明朝末年,閹黨專政,越發暗無天日。清兵入關,一仍其舊,劊子手和獄吏勒索犯人家屬,有個不知何所取義的說法,叫做‘斯羅’,方法的殘忍,簡直就是刮骨敲髓。每年秋決,無不要發一筆財,得錢便罷,不如所欲,可以把犯人折磨得死去活來。
秋決之日,從獄中綁開始,就有花樣,納了賄的,不在話下,否則就反臂拗腿,一了縛,不傷皮肉傷筋骨,等皇帝硃筆勾決,御史齎旨到場,幸而逃得活命,也成了殘廢。如果是凌遲的罪名,而犯人的家道又富裕,那勒索就無止境了。劊子手揚言,有這樣的‘本領’,活活肢解,犯人到梟首時才會斷氣。倘或花足了錢,一來先刺心,得個大解脫,便無知無覺,不痛不癢了。
至於一刀之罪的斬決,看來好象搞不出花樣,其實不然。事先索賄不遂的,他們有極無賴的一計,把落地的人頭,藏了起來,犯人家屬要這個人頭,好教皮匠縫了起來,入棺成殮,便得花錢去贖。如果花了錢,要求不致身首異處的,那才真的要看劊子手的本領了,本領不夠,一刀殺過了頭,犯人家屬自然不會再給錢。
載湀所任職的浙江司,專管提牢司,對於這種五花八門的陋習,所見最多,他又是年少熱血的性情,目之所及,義憤填膺,幾次和司中主事言明,對方卻只是哈哈一笑,左右言它,顯見是不拿他的話當回事。
“既然如此,你不和朕說呢?”
“不敢。”
“這又是為?”
“皇阿瑪為國辛勞,二十年來宵衣旰食,其生也晚,但雙目不盲,歷歷親睹,只想盡一份心力,若是能夠連線部中下,肯於仗義執言者,盡除其弊,豈不也是的一番孝心?”載湀嘆息著說道,“只是,無能,……請皇阿瑪恕罪。”
“這也說不罪不罪的。”皇帝說道,“你和你母后一樣,表面純良和厚,實際,都是眼睛裡不揉沙子的性情。”他問道,“你前幾天和你額娘說,想學你二哥,到西洋之國去,是不是?”
“是。聽人說,西洋之國,民情風俗與別不同,想見識見識。”
皇帝輕笑起來,“只是為此?沒有旁的原因?”
載湀的目光與乃父相碰觸,不回事,突然來了勇氣,又一次跪倒下去,“有罪,欺瞞皇阿瑪,請皇阿瑪降罪”
“哦?叫有罪?罪在哪裡?”
“方才所奏,並非心裡話,”載湀說,“心中所想,是眼見我大清與外洋各國交往日漸增多,有意投身其間,學二哥的樣子,以胸中所學,為朝廷出力,為皇阿瑪分勞”
“你能夠這樣想,阿瑪欣見之外,更有幾分感動。”皇帝說,“這件事啊,容朕再想想。畢竟你的年紀還小,若是日後你仍然有這份心思的話,……”
“皇阿瑪,請恕無禮。皇阿瑪當年十六歲的時候,就曾經帶領府中侍衛,遠行天津,購回麻花等物,孝敬皇祖父。不才,有見賢思齊之心,請皇阿瑪俯準。”
“此事非一蹴可及,朕日後和你額娘商議一下——”皇帝突發奇想,“五阿哥,若是讓你去英國,你可願意?”
“願意”
從慎德堂跪安出來,載湀心中歡喜,簡直要忍不住歡呼幾聲了遊目四望,只覺平日早已經見慣了的景緻也更加好看起來。
在慎德堂門廊下站了片刻,轉路向東,一路直奔母親的寢宮,走到門口問道,“額娘可在?”
“在的。正在宮中和大格格呢。”
“通傳一聲,我來給母后請安。”
不等太監入內稟報,就聽見皇后的聲音響起,“是湀兒嗎?進來。”
此雖然是母子,但禮不可費,載湀告罪一聲,邁步入殿,暖閣中,皇后正在和秀慧公主,母女兩個如花嬌靨,正在向他看來,“給母后請安,給請安。”
“額娘,小五也真是長大了,說起話來,像模像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