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益堂以為呢?”
“我想,與其攻擊東京,不如改為將神戶列為行動目標”方伯謙說,“阪神一帶是日本最重要的港口基地,有大阪府附近的阪神鋼鐵公司,那裡是日軍最大的戰略基地,若是能夠為我軍佔領或摧毀,其意重大——依方某之見,這兩處地方,都是日本人斷斷不容有失的”
“……等到我軍出動的訊息一出,日軍戰艦必然尾隨而來,屆時,不論是在瀨戶內海還是在大阪灣中伺機對敵攻擊,我軍都可佔據地利之先勝面可過七成”
丁汝昌沉良久,起身在作戰室的海圖上認真端詳,“那,若是我軍進發神戶,敵艦毫不理會,又或者根本猜不到我軍意圖,又當如何?”
“絕對不會”方伯謙斬釘截鐵的說道,“阪神一帶是日本根本所在,日軍絕不會坐視不理;至於猜不透我軍行止,卑職以為,也是大人過慮了只要我軍艦艇繞行四國島,進入紀伊水道,則此行的目的便昭然若揭了日軍豈會有不救之理?”
“你們呢?你們怎麼說?”丁汝昌轉頭問其他人
“卑職想,益堂的話有道理,但若我是日軍統帥,就絕不會行以此計”和方伯謙同為海軍學院所出的邱寶仁出言反駁,他是萬列號管帶,言畢向同窗好友苦笑了一下,正容說道,“日軍艦隊在下關外海為我軍所擊傷者十之,若是貿貿然尾隨我軍進入紀伊水道,地處大阪灣狹窄水域,為我軍守株待兔,此戰的結果不問可知所以如果我是日酋的話,就不會行此下下之策既然阻擋不住敵艦,乾脆放棄阪神重地,把艦艇埋伏在淡路島的州本、三原等地,等我軍勝利返航的時候,再發起進攻,讓下關水道的舊事在此地重演”
“益堂,彪臣的話你以為如何?”
“邱兄的話固然有理,但也未可因噎廢食阪神一帶本來就是我海軍所必攻之地,此番征伐,可藉此一舉消滅來救援的日軍艦隊,可謂一舉兩得至於邱大人所說的,既然我方能夠料敵機先,乾脆將計就計,先打垮了神戶、大阪兩地再說”說完,方伯謙又恨恨的加上一句,“左右也沒有什麼害處”
“就是嘛,我就說,想那麼多幹什麼?先狠狠地幹小日本一通再說”張英鼓掌如雷,“小方這個小傢伙,這一次說得對,硬是要得”
丁汝昌苦笑著左右看看,見沒有人再表示反對,當即決定,“好既然如此,就按照方管帶的話準備,明天早上寅時整,我軍升火起錨,出發作戰”
眾人回到自己的艦上,方伯謙全無睡意,命人再把海圖取來,拿著放大鏡,就著艙外依舊明亮的光線認真的端詳著,從碇泊的下關到周防灘,出豐後水道,然後便是一馬平川的太平洋,繞行四國島西南,就是紀伊水道表面上看起來無驚無險,但邱寶仁的話也沒有錯,如果會出現問題的話,會是在哪裡呢?日本人真的會捨棄阪神重地於不顧嗎?若不是這樣的話,他們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想?
方伯謙在威海海軍學院多年,他的頭腦素稱靈透,在同期的學生中都是第一流的,但若論及仕途展布,倒似乎是以自己受到的挫折最多這種蹉跌的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表面上看起來,同期生員中,以劉步蟾職銜最高,年紀不到三十歲,就已經是遠字級鐵甲艦的管帶,但所有人都知道,他這份官職完全是因人成事——軍機大臣,奉旨專管海軍的沈葆楨是他的姑丈,有了這一層關係,還怕晉升無嗎?
除了劉步蟾之外,就要屬自己了,但這只是表面上看來,實際上,前途最稱無量就是鄧世昌,眾所周知,他是皇帝心中的愛將,這一次隨北洋海軍出征津輕海峽,聽來傳旨的天使說,海軍艦隊遭襲,又是任職槍炮長的鄧世昌率先發炮,雖然最後並未能扭轉敗局,但也在極大程度上起到了穩定軍心的作用,使日軍艦隊未能一盡全功
方伯謙一邊回憶,一邊思忖:論能力,自己不弱鄧正卿;論才華,是在他之上,怎麼自己就做不到他這樣,有他在的艦艇上,水手、士兵便心中踏實呢?他胡的搖搖頭,把這些思緒拋開,注意力集中到海圖上,向著如何打好這一仗上想去了此去神戶,難處多多,日軍難道一定要在清軍轟炸阪神等地之後埋伏阻擊?難道就不能在前進途中做好防範?
這樣一想,方伯謙悚然而驚:若是那樣的話,情勢就很惡劣了己方所能想到的只是在戰後,而戰前的一段海途,卻完全是防守上的空白所謂愚我一次,其錯在你;愚我兩次,其錯在我要是再上演下關水道被敵軍偷襲的戲碼,自己這一干人乾脆不要再打仗了,一頭撞死在炮塔上得了
而日軍要真想在沿途設伏的話,可供選擇的地點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