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見不到就見不到,有什麼打緊?只要能夠見到商號中掌事的大查櫃難道還不可以嗎?“大人不必為此憂急,學生以為,此番大人到高平縣內,一則是為表彰良善;二來是為了田土地契多年來紛爭糾葛之事,這等事,也未必是一定要強請曹夫人出面的,只要有商號中或者曹氏一族中有決斷之權的查櫃出面,亦當可以緩解的。”
“對!”李慈銘也附和的說道,“事關nv子,能不見就不必見,左右商戶之中往來生意,也是jiā由下面的人辦理的——只要能夠找到其人,料來也無妨。”
肅順覺得他們兩個人的話也有道理,轉而問道,“那,琴塢老弟,當年捐輸之時,豐澤號是以何人出面,與官府接洽的呢?”
“是商號中的一位執事,名叫曹慶福的。”
“那,就煩勞貴縣,通知曹執事,本府近日要見他一次,有些話,請他上覆本家族長。”
“是,卑職一定將話帶到。”
數日之間,肅順便將這曹家的底細打探了個清楚明白。原來,曹家老主人以經營糧米生意起家,後來又兼做南北雜貨,分支聯號,北到口外,南到蘇杭,買賣做得相當大。在道光年間,是山西一省首屈一指的大富之家。
經商之道,賤買貴賣,一以貫之,雖然是人所共知,但行事之間,王道霸道,卻也有著天壤之別,曹家老太爺當年做生意的時候,大約是為人不謹,傷了yīn鷙,到五十歲上,膝下猶虛,想想掙下來的這樣一大筆家業,一旦自己亡故,就要全然便宜了外人,心中自然不願,於是,大清朝內各處名山古剎不知道走了多少,只求能夠有一子繼承香菸,日後修橋補路,多行善事。
到了老太爺五十五歲頭上,終於皇天開眼,他的第四房小妾終於生下一個兒子,曹老太爺大喜,給兒子起名繼祖,珍愛的不得了,了不得。
曹繼祖不負老父厚望,逐漸長大到十五歲,聰慧異常,人人都說是跨灶之子,其時老太爺已經七十有餘,託人給兒子選中本府治下陽陵縣的楊氏做妻子,並逐漸把生意jiā托兒子料理,自己安享天年。
到了咸豐六年,有一次豐澤號要在雲貴採辦冬蟲夏草等貨物,貨、銀俱貴,曹繼祖親自前往,不料回程途中,行船於長江,遭遇大風,一船貨物遺失也就罷了,連同年方弱冠的曹繼祖,也為風濤所吞噬,一直到三天之後,才在下游將屍首打撈了上來。
裝棺入殮,運回山西原籍,老太爺受不得這樣的打擊,悲痛之下一命嗚呼!過沒有幾年的曹楊氏號哭不止,仍自要打理丈夫和公爹的喪事,一直忙到事情全部底定,父子兩個入土為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冒了出來。
曹氏父子雙雙亡故,本家並無子嗣可以繼承偌大家業,遠支各房虎視眈眈。幸虧曹楊氏很能幹,外面結jiā府縣各級,內院之中與一個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相維,軟接硬擋,才能撐住戶。
一介弱小的寡婦,擁有極大的一片家業,自然會啟人覬覦之心,曹家族人,打算謀產,甚至謀產而兼奪人,在這個美的新寡文君身上打主意的,頗不在少。此情此景,也由不得曹楊氏不狠下辣手了,從咸豐七年起,只是為她傳家法,當眾活活打死的府中聽差,丫鬟就不下十五人之多。據說,所有這些人,都是暗中為各房收買,圖謀不軌的——大家巨族,一旦有這樣的訊息傳出來,周圍人莫不以為是極大的醜聞,故此曹楊氏也並不多做解釋,只是以行為不檢,惹人非議為由,杖責致死。
在外,曹楊氏上下賄通,近到高平縣,遠至太原府,無不大撒銀錢,使得原本想看豐澤號笑話的省內其他糧米商家,無不大失所望——糧米以好衝次,其中利潤極大,誰能夠得到這份生意,最起碼可保數年吃穿不愁,自從曹老爺和曹繼祖以來,省內但有這樣的買賣,無一不是經過豐澤號轉手各方,進行售賣。
本來想著曹氏父子亡故,旁的人家能夠從中分一杯羹了,卻沒有想到,曹寡婦這樣有手段,居然還能夠吃幹包圓兒?
但這些人的思慮全然打錯了,曹寡婦無心吃獨食,咸豐七年的一次,她在太原府遍發帖子,將省內所有數得上名號的糧米商人都請到府城,在酒席上,對大家說,“獨食不未亡人無意獨承其事,我的肩膀窄,也承擔不起這樣大的生意,不如將其攤開來,哪一家願意側身其中的,我等按照比例,選定額數——大家一起發財。”
往來眾人知道曹寡婦國è天香,只是曹繼祖將妻子視若拱璧,輕易不肯視人,這一次當眾相見,眾人惑於nv子的顏又驚歎於其人的敢切敢刺,一時間竟為氣勢所奪,半晌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