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登舟,順水而放,第三天就到了德州碼頭。
德州本來有聖祖、高宗南巡時修建的行宮,不過百十年下來,早已經破敗不堪,腐朽鏽濁,觸目可見。椿壽聽肅順帶來的皇上的口諭,不敢大肆鋪張,只得命人加以粉飾一番,聊以備用。
不論是走陸路還是走水路,德州府都是御駕必經之地,他不敢、也不想學胡林翼當年在天津上演的那一齣戲碼,將蹕道全數重新鋪墊、整飭一番。
這還不算,趙守備回來之後,椿壽得知,御駕會在七月中旬走運河出行,其時正是草木茂盛的時候,故此,他作出了一個前人從來沒有想過的決定:在蹕道兩側,種滿了草皮、uā木。讓德州府每天派出人,定時護理,總要在御駕到來的時候,呈現一番綠草如茵,uā團錦簇的模樣,以博君父一笑。
這種做法大為奏效,肅順領命出京,到了山東,由椿壽陪著,從德州碼頭到行宮走了一遍,心中大為滿意:“旁是不說,只是子密老兄這番靈巧勁兒,怕就已經把桂燕山比下去嘍。”說完他問道:“這樣的滿目青綠,怕是uā費不少吧?”
椿壽在一邊作陪,一面走,一面給他講解:“卑職不敢,不過是百姓有孝心,下屬有忠君之念。職下計算了一番,這樣的一路鋪陳下來,不過幾千兩銀子。想來戔戔之數,能夠讓皇上滿意,又不會勞傷百姓民用。正契合了皇上愛民如子的聖意呢”
肅順點點頭,“就是這話嘍。”他說:“皇上顧念百姓,我等做奴才的,全力報效之外,也要上體天心,不可有需索情狀,否則的話,就是百姓不說話,我也不敢念及舊情了。”
“是,是,是。子密萬萬不敢。”
進到行宮,肅順到皇上的寢宮和給隨扈的妃嬪居住的房中一一看過,“嗯,不好。”
椿壽知道,肅順是皇帝面前的第一紅人,皇上的喜好無不知曉,聽他說不好,那就一定不好,忙問道:“大人,何處還有疏漏之處?請大人明示,卑職這就命人整改。”
“給主子居住的寢宮不好。”肅順轉過身來,左右上下打量了一番:“主子生來怕熱,你看看我?”
他摘下大帽子,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進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熱得通身是汗。到時候主子爺進來了,難道也要渾身大汗淋漓的召見臣工嗎?”
椿壽難過的咧開了嘴巴,山東一地到了夏天本來就熱,而這一次皇帝南巡,又和聖祖、高宗時不同,前者都是選在四、五月間出行,到了最熱的時候,已經返駕回熱河或者圓明園了。所以在行宮暫住,還不會感覺什麼。現在,則不行了。“那,”椿壽是很慌lun的神那怎麼辦呢?”
肅順也沒有好的辦法,四時之變,非是人力所能更迭,只能暫時放下此事,轉身到了外面。椿壽和勞崇光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到了外面樹蔭uā影之地,早有人準備下了桌椅板凳,椿壽還特意找來幾個清閒篾片,都是見多識廣,無所不知,吃喝嫖賭,無一不jing,尤其是人情熟透,善於揣摩心理的,在一旁作陪。
聽居停大人把話說完,眾人也都是面面相覷:“大人所言在理,總要想個辦法,讓皇上避暑啊。”
勞崇光渾身大汗,到了樹蔭下,微風拂體,方覺得舒爽了很多,聞言更增苦惱,“總不能讓皇上總在這樹蔭之下吧?”
肅順突發其想:“怎麼不能?”
眾人同時抬頭:“大人,您說什麼?”
“我有個辦法,你們看看行不行?”
肅順的辦法是這樣的,皇帝御駕出行,總要是在過了七月,其時天氣已經過了中元節(就是鬼節),白天難免還會溽熱難熬,到了晚來,秋風驟起,羅衣生寒,就無礙了。
所以,要擔心的,也只有從御舟到行宮的這一路上,進到行宮之後,由椿壽皇上請旨,請他在園子中觀臨民間百姓的獻藝——山東省內有的是這樣的民間藝人,認真挑選幾個,供皇上消遣,等到晚來,再請入宮休息。
椿壽大喜:“大人果然好計若說旁的,這山東省內還需蒐羅,這種種民間手藝,俯拾即是。”
勞崇光一皺眉,這等以方技邀寵,在他心中大不以為然,只是肅順說的不是一點道理也沒有,皇帝是什麼樣的脾氣秉全然不知,若真是因為細故而引致龍顏震怒,入仕三十餘年,辛辛苦苦,就全然付諸流水了。所以站在一邊,沒有說話。
在坐的有個篾片,名叫張一義的,問道,“大人,只是不知道皇上喜好什麼?”
“少年天子,總以新奇熱鬧為主,最要緊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