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提的‘動用民工何止百萬?勞民傷財之處在在,未見其利,先見其害,不可輕於嘗試’;浙江道監察御史汪正元的‘六不可開’等等議論,鬧得沸反盈天,口舌官司打到御前,皇帝正在病中,軍機處不敢勞煩過甚,事情便一直拖了下來。
奕首當其衝,捱罵也捱得最多、最狠。他一來是委屈,二來也很覺得惶恐,他這個親王得來得很是古怪,皇上好猜疑的性子,當年為了這件事沒少做韜光養晦的勾當,這一年多來負責總署衙門,明知道是遭嫉遭恨的差事,心中更加不能無防,這一回為了修建鐵路,他和總署衙門更是成為眾矢之的,飽受清流攻擊。
今天見了皇上,他年輕人藏不住心中委屈,“皇上,臣身為先皇血胤,累受皇恩,只要於國有利,就是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飴,只是,臣不明白,這些飽學之士,如此以忠信為甲冑,禮義為幹櫓,阻撓其事……”
皇帝無聲的在軟榻邊坐下,嘆了口氣:“老六啊,你的委屈朕知道。”他說:“若說起鐵路一物,各方督撫不知其詳,更不通曉其利,難免有強加穿鑿之言。龔裕的那份摺子,朕前幾天看過。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煌煌成理,實際上,只要你能夠靜下心來,便可見舛誤處處。正好……”他說著話便叫了一聲:“六福?”
“奴才在。”
“把前幾天朕看過的,湖北巡撫上的摺子拿來。”
福答應一聲,快步到內奏事處,取來龔裕上的摺子,又轉了回來。
皇帝接在手裡,翻開來找了一下:“有了。你看這裡……龔裕的折,‘火輪車每時不過行五十里,中國緊急驛遞文書,一晝夜可六七百里,比之火車一物,有速無遲……。’”
把摺子遞給奕,皇帝輕聲笑了開來:“你看看朕給龔裕的硃批?”
奕認真審視,在摺子的留白處紅色的硃批:“該員糊塗一個鐘頭走五十里,一晝夜該走多少?不是一千兩百里嗎?與六七百里比較,說是有速無遲?豈非瞪眼扯謊?又或該員全然不通數數之學?以此等常識之事全然不通,仍欲奏陳火車之害?其欲誰欺朕勸你,還是多多尋人學習一番,再來朕前饒舌罷。”
沒有皇帝的話,奕不敢把摺子交給寶洌Ъ父齷ハ啻�模�值萘嘶乩矗�實垡話謔鄭骸案��且部純礎!�
寶洌А⒗詈枵錄父鋈絲垂�槐椋�詈枵灤ψ潘擔骸盎噬纖�約�恰R萊伎蠢矗��蟹炊鑰��返睦磧桑�際遣恢�浪暮V�螅��躍�卓�斕母蟾笸苊��恢檔靡徊怠!彼�擔骸俺嫉掛暈��ㄒ懷衫磧傻氖牽��蚱叫磯嚳嗇梗�盜巳思業姆縊��庖徊愕共豢剎幌茸鱸け浮!�
“李鴻章這話說得對。老百姓可管不到那麼許多,在他們看來,破壞了自家祖墳的風水,是了不得的大事。所以朕上一次給你們批轉的摺子中才說,要和英人妥善商議,力爭把此事辦到最好,讓朝野之間都找不出錯處來——其中一項,就是對百姓的安撫。”
“是,皇上聖慮周遠,臣等記下了。總要使鐵路得以發揮富國強兵之效,又不至於傷了皇上愛民聖意。”
“總署那邊在此事上多多辛苦。不論最後鐵路界址選在那裡,你們都要……”皇帝猶豫了一下,他說:“你們不行的。到時候朕派軍機處的人到該省之內,把這番強國之法的有所關礙之處向百姓宣講明白,想來百姓醇厚,當能夠體諒朝廷的苦衷的。”
奕心中一酸,紅了眼眶皇上一國之君,為鐵路這一利國之術能夠順暢推行,竟然口出這樣自屈之聲,真讓做臣子的又感動又羞愧自己與總署上上下下如果再不奮發自強,替國家爭口氣,把鐵路建造得人人喊好,那就太對不起皇上的這番苦心了。
八月十五正日子,禎貴妃從早上起來就覺得身子發沉,本來還想支撐著去給皇上,給老太妃行禮,誰知道下床的功夫腳步不穩,半跌了一跤,這一下可真正是不好了,只覺得小腹疼痛難忍,算算日子,腹中的娃娃怕是要生了。
聽到內廷來報,皇帝倒是心中歡喜:趕在八月十五生產,在這佳節喜慶之外更為自己平添了一份愉悅?這是大好事命人到裡面去問,果然,內務府已經傳了穩婆、嬤嬤、奶媽到來,只等著臨盆了。
快到這一天的午時,一聲響亮的嬰啼之聲傳來,辛苦了兩個時辰的禎貴妃長長地出了口氣:“這個小冤家,終於落生了”
“恭喜禎主兒,是位公主”有穩婆把孩子抱起來,送到做孃的身前,禎貴妃抬起眼簾看看,像個小老婆兒,滿臉皺紋,紫紅色的一個肉團,滿身滿臉溼漉漉的,兀自張著嘴巴哇哇大哭:“哎,是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