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梨木的梳子梳理著頷下的長鬚,“我想,英人絕不會輕易放棄,下午再啟會商,屆時不知道又會有什麼言語衝突,這些也都在意料之中。不過,皇上聖諭煌煌,旁的還可以通融一二,只有這鴉片一物,我想,還會有大把的口舌官司要打呢”
“正是如此。上午的會商未果,依本王想來,雖是英夷氣焰稍減,但仍舊是於大局無補。總要集思廣益,將皇上訓誡的數條規程,在與英夷談判之際,找到切實的解決辦法才是的。”
徐繼畲在一邊也說:“王爺的話極是。”他說,“皇上曾經說過,我方可以答應一切條件,只要鴉片禁止運輸、流入我國;英人也可以答應一切條件,只要鴉片成為合法商品。這樣涇渭分明的條件,很難有調和之處。”
他喘息了幾聲,又說:“只是,現在我朝與英國合作之務大有,便不提各省邊圉之地所使用的火炮、武備之物,只是從江寧到上海的火車,今天六月初就要正式開始興建,要是在這樣的時候和英人鬧僵了,我怕英人惱羞成怒之下,斷絕與我朝合作各項事宜,到時候,殊有不便啊。”
“這倒不怕,皇上當年在熱河的時候說過,鐵路一物並非英人獨有之術,法人、美人皆有純熟的火車技術,若英人真的以此為要挾的話,屆時,我們就該換門庭,與旁的國家合作,也就是了。”
徐繼畲嘆了口氣,說來簡單,若是英人真的為鴉片銷售一事動了怒,像前朝一般的興兵寇邊,難道還要靠那些早已經暮氣沉沉的八旗、綠營兵來抵抗嗎?一旦再打輸了,只恐想像今天這般坐下來彼此商談,都不可得了
用過了午餐,雙方重新坐下來開始會談,這一次,兩方面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及上午為照會文字中出現的漏洞,轉而談論正經事。
在這樣具體的細節方面出現的分歧更大,聽完伯明翰的陳述,奕慢條斯理的說,“本王奉我大清朝皇帝陛下的諭旨,於兩國相爭的各項環節早有默察,就如同專使先生提出的,准許英人隨意往來中國內地及沿海各城一款吧,想來隨著今後貴國商人在我朝經商往來之事越來越多,貴方提出的請求倒也合乎理法,我朝原則上同意。不過,若是貴國人在我天朝沿海、內地各城中犯了我天朝法律,卻也不能按照領事裁判權中規定的相關條款執行,而是要按照我天朝的法律來界定。”
聽完翻譯的說話,伯明翰大皺其眉,“殿下,我想我有必要提醒您,在《江寧條約》中已有明文記載,貴國的法律是不能適用於我國的國民的。”
“專使先生,我想我也有必要提醒您”李鴻章當仁不讓的頂了回去,“領事裁判權的設立,本是為了那些在我國內執行正常的外交事務的人員準備的。這其中關係到我天朝自主的司法許可權。難道在貴國,任何一個外國人犯法,都可以參詳領事裁判權,貴國管理,自行無罪釋放嗎?”
“公使先生,當年在《江寧條約》中所記載的明文規定,指的是所有的在華英國商人。這是貴我兩國所簽署的政治條約中的明文內容。至於我國是不是也會遵從這樣的一條規定,請原諒,這並非是貴國所需要關心的問題。”
李鴻章正待再說,在一旁的徐繼畲插言了:“專使先生這樣說話,實在令人齒冷想英國也是文明之國,國人更多守禮之民,卻於國際交往間行以如此厚此薄彼之策,分明是欺我國無人”
這一次,伯明翰連話都不說了,只是冷笑連連,那番意思似乎是說:就是欺你國無人了又能如之奈何?
奕看在眼裡,怒在心頭,真有心當場發作,考慮到總要把話說清楚,又把火氣向下壓壓:“關於貴國提請的幾項條件,本王奉皇上面諭,當為專使先生一一剖之。其中第四條,英使欲與內地督撫會晤,須立即接見一款;我天朝各地督撫,上馬管軍,下馬管民,任職一地,政務繁重,又怎麼能英人到來,立刻接見呢?我方認為,英人要求會晤,總要在三天之內由當地督撫大員撥冗相見。三日之內確不能相見的,也要派遣有司,分解明白,得到在華英人的諒解。”
“第五款肅清中國沿海海盜,第六款訂定華工出洋辦法和第七款新訂條約應依英文字解釋幾項要求嘛,我方原則上同意英方所請。”奕說,“至於前面的幾款內容,包括第二款,第三款,我朝皇帝已經有明發天下的詔旨。從今起,將在我國內禁運、禁吸鴉片,再有運輸,販賣鴉片者,著由當地州縣府道捕獲之後,投入監獄,待到秋後,立即處死”
伯明翰聽完奕的逐一解釋,終於忍耐不住了,“殿下,我想我必須提醒您,貴國如此做法,乃是中斷貴我兩國自由貿易的作為。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