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從來不知做事的老臣’呢,這封奏摺呈上,豈不是給了皇上一個最好的藉口了嗎?
望著桌上放著的只寫了一句:“奏為嚴查戶部弊端,以靖部堂,仰祈聖鑑事……”的摺子,他似乎忘記了夫人在旁邊,就這麼呆呆的發愣。
歐陽夫人身為一家主母,從來都是主持中饋,於丈夫的公事是很少過問的,這會兒說了半天不見他答話,下意識的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知道他又在為正經事發愁了,這樣的事情是她幫不上忙的,認真的想了想,總算給她想到一個辦法:“上一次老爺去過老師府中之後回來,便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如還去一次?”
一句話給曾國藩提了醒,當下點頭一笑:“就聽夫人的。閫令大於軍令嘛!”
聽得丈夫難得的調笑,夫人孩子般的紅了臉頰。
穆彰阿畢竟是三朝老臣,門生故吏甚多,一時間還不會因為被褫奪了官職而冷落下來,更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在中秋節前夕,皇帝特別命人將一份一品肉和江米鴨子賞賜到穆府,雖然這一次的賞賜是幾乎所有朝廷大員人人有份,無一落空的舉動,而且用寫在上諭中的話來說只是:“中秋佳節,普天同慶,穆彰阿三世老臣,與國同戚。雖偶有咎戾,終難掩扶掖之資,值此佳節,命人賞一品肉,江米鴨子各一,著內務府伺候。毋庸謝恩,欽此!”
穆彰阿帶領闔府老少望闕叩頭,以謝天恩。誰也想不到,冷鍋裡爆出個熱栗子!一個已經被褫奪了一切官職的老人,居然還能在中秋節之際為皇帝惦念,這一方面可以說是皇帝眷念老臣子,一方面也被視為聖眷不衰的表徵,於是,穆府又出現了原本車馬盈門的景象。
曾國藩到府的時候,穆彰阿剛剛才送走了由江蘇巡撫黃宗漢派來的折差,這個人姓孫,是個守備,此次上京一來是為賀靜皇太妃的壽辰而押運貢品,二來也是為了給穆彰阿提前送來贄敬的。
穆彰阿很客氣,問了問孫守備黃宗漢在江蘇任上的情況,對方也是那種很靈動的,問一答十,言辭便給,讓穆彰阿很滿意,說了會兒話,又託他向黃宗漢帶去謝意,這才端茶送客。
這邊剛才離開,曾國藩就把手本遞了進來。穆彰阿以為他這一次來也是像桂良那樣對自己再邀帝寵道賀的呢,滿面帶笑的把他迎入二堂花廳,行禮已畢,二人分賓主落座,曾國藩當然也知道老師心情愉悅的原因,這一次到訪雖然不是為此而來,卻也不妨順勢道賀一番:“前日看宮門抄,才知道皇上對老師恩遇不減,本當立刻過府來向老師道賀,無奈部務繁忙,遷延至今,請老師恕罪。”
“無妨,無妨!”得皇帝突然而至的賞賜,穆彰阿志滿意得極了,臉上掩飾不住的笑意,拉著曾國藩的手也不去花廳小坐,而是直接進了府裡的後花園,命人擺上四幹四鮮的果品,把酒而談。
其實剛剛過完中秋節,恰好是八月桂花蒸的季節,坐在府裡的花園深處,聞著沁香的空氣,感受著微風拂面,把酒對月,曾國藩幾乎連自己此次來的目的都忘記了,還是閒談了幾句之後,才重又想了起來:“老師,學生這一次來,是有一件大事請老師指教的。”
“哦?是什麼?”
“學生履任戶部,歷時一月有奇,於戶部之中的種種陳習陋規,略有所得。這一次湘省兵事了結,到京中辦理報銷之事,學生以為,其中黑幕重重,若是不能掀發而出,則勢必有大筆銀子流入那些胥吏的腰間。所以,學生想上一份奏章,請皇上徹查戶部積弊!也好……”他瞄了一眼穆彰阿越來越平淡到沒有半分表情的老臉,惴惴的停住了話頭:“老師可是不以為然?”
穆彰阿沉默良久,叉開五指在頷下輕輕地疏攏著稀疏的鬍子,他說:“滌生啊,這樣的事情一旦呈到御前,怕又是一場朝局動盪的大禍事。不提其他人,只是浦公,銘老,當如何自處?你想過沒有?最少,一個任內失察的罪名,總是跑不掉的吧?”
“學生不敢欺瞞老師,正是因為這樣,學生才遲遲不敢落筆。”
“滌生啊,你一心為公,我是很知道的。只是,這份奏摺一上,怕是戶部人人自危。到時候,皇帝天威震怒之下,或者可以收一時之效。將來卻隱患多多。你想,書辦得不到好處,又有誰肯賣力效勞,這樣一來,報銷之事便拖延下來,這樣的事情拖延下來,兵弁便會受委屈。到時候國家再有戰事,則各地督撫于軍士面前又有何言可辨?”
“…………”
“這猶不算,經此一事,曾國藩在官場中落得個不能與人為善的名聲,便是將來做起事來,也定會處處為人掣肘,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