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官婉兒問道:“我方才路過這兒,聽到響聲,便過來瞧瞧,公主這是怎麼了?”
上官婉兒指了指門外道:“薛公子,借一步說話。”
走到門外,上官婉兒望著遠方的天空;沉默了良久,方才開口道:“袁一……他……陣亡了,梅仁受託來見公主,勞煩薛公子勸勸公主。”
薛紹一愣,半晌沒回過神來:“袁一……”他將臉埋在掌心,沉默了許久,重重一拳打在房廊的柱上:“他怎麼就……照理唐軍還沒進城,這個訊息是經朝廷確認了的嗎?”
經薛紹這麼一提,上官婉兒眉角一揚道:“沒有。我這就進宮去等訊息。”說著,自顧自地往外走,薛紹到擺放在房廊上的幾口大箱子,正要提醒她帶回宮時,她早已走沒了影。
薛紹走進房,拍拍愣在房中的梅仁,道:“這兒有我,你先走吧!”
“好,那我先行告辭了。”說著,擔憂地看了眼撕著經書的太平,長長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憤憤撕著經書的太平,口中喃喃道:“讀你們,抄你們就能積福納德,可我求一個人平安來見我,你們都辦不到。這幾年,我抄的成千上萬遍都是糟蹋,白費力氣嗎?我把天下的經書都拿來,一把火全都燒得乾乾淨淨!”
說著,看到掉在地上的錦囊,怒氣頓時變作滿心酸楚,她蹲下身子,撿起錦囊,看到一旁的薛紹正凝望著自己,她起身,抿了抿嘴道:“袁一陣亡了。”
薛紹深深吸了口氣,道:“我聽說了,人死不能復生,公主節哀!”
太平笑著搖頭道:“節哀?我可是堂堂公主,會為一個身份卑微,不值一提的人傷心嗎?我只是生氣,明明吩咐他要活著回來領罰,偏偏死了,他膽敢違揹我的旨意,就是不把我放在眼裡,就是跟我作對,我很生氣!真的很生氣,對!只是生氣!”
薛紹點點頭:“嗯。我相信公主只是生氣。”
“對,是生氣,傷心會有眼淚,你看我連一滴眼淚都沒有。”太平為了證明,抬起手往眼下抹去,當指尖觸到微熱溼潤的液體,她渾身一顫:“這是……眼淚嗎?不,我沒有哭,我沒有傷心,相信我,我沒有哭,我不會傷心,至少不會為他哭。”
薛紹一把將她擁入懷中,輕輕拍著她顫抖的後背,柔聲道:“我也很傷心,何況是公主,想哭就哭吧,還有我在。”
太平點點頭,將臉埋在他懷中痛哭起來。
次日,太平回到月歡宮,看著庭院奼紫嫣紅的花兒,修剪整齊的草木,好似這座宮院的主人從未離開過,像往常一般。
以前,她心情好時,就會在庭院西邊的高臺伴著樂曲起舞,當初春櫻花盛開時,淡米分的花瓣隨風落下,拂過她妝容精緻的笑靨,灑在旋轉的華美舞裙上。
在此如夢似幻的景色中,她會產生一種美好的錯覺,自己是飛天的仙女,絕美的舞姿,引得騎馬馳騁在雲端的俊美少年駐足,他們一個眼神交匯便互許終身。
馬上少年向她伸手,她便不顧禁戀的天條,握住少年的手坐上了馬,少年將她手繞到自己腰間,柔聲道:“令月,天庭容不下我們,願意跟我逃到天涯海角嗎?”
她將側臉貼在少年背上,羞怯道:“敏之,只要跟你在一起,就算刀山火海我也願意去。”
想到這兒,太平玩味一笑,喃喃道:“少女時的夢幼稚可笑,卻是最快樂無比,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她又看到近前開得正盛的芍藥,牡丹等花,想起以前生氣,看它們開得燦爛多姿,就感到很不順眼,一來火就拿用鞭子將它們打得七零八落,醜陋不堪。可有意思的是,不管自己把它們收拾得多兇殘,第二天,它們又恢復了豔麗的模樣,繼續在風中搖曳生姿。
那時,她只當那些花兒有種特異的生長力,可到了善水觀,看著四季的花謝花落,方才知道,庭院中花兒常開不敗的原因,不過是,宮人的辛勤更換和應季的精心替代。
她自小生活在玉牆金頂的皇宮中,又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她周圍的事物都被呵護地剝去了,粗糙卻又最真實的外殼,她一直以為看到的,瞭解的,就是事物的全部,可後來才發現,她根本什麼都不曾瞭解過。
晚間,一屋子宮女伺候她沐浴,更衣,就寢。清晨,又是一屋子宮女伺候她穿衣,梳洗,上妝,相對於宮女的緊張忙碌,她就像個布偶,只需要伸手抬腳,華美的衣裙,價值連城的珠寶就把她裝扮得美妙絕倫。
用膳時,看著精雕細琢的瓷碗玉碟盛著名貴食材,頂尖御廚精心烹製的佳餚,她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