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大夫人聽著,“唉”了一聲,見她別過了臉去看空蕩的宮地,她也學她往那寬闊的宮地望去——然後什麼也沒看到。
她也不知道這位年輕的丞相夫人在看什麼,沒人沒馬沒牛的,連條獵狗都沒有,但人都看著,那她也看著吧,“老身知道,原本還想著等皇子落地了,看能不能等到洗三那天見一眼,沒想,先進來了。”
進來不容易,比前面送親那趟費的時辰還長。
“多陪娘娘幾天,我看你們一來,她心裡很是高興。”許雙婉溫和道。
齊大夫人點點頭,又側過頭去看她,見她眼神平靜地遠眺著遠方,她不由問了一句:“小夫人,你在看什麼?”
許雙婉聞言,偏頭看她,淺笑道:“看風,看雲,看塵埃……”
還有看天下。
人站在蒼穹底下,太渺小了。
不過有的灰塵在落地之前,被風一吹,被手一揚,它還是會不甘下落地再往上飛一飛。
那飛起來的樣子,很美。
齊大夫人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聽她說的很美很詩意的樣子,也不好說自己壓根就不知道她說這話的意思,且她一把年紀了,更不好違心讚揚,便乾笑了兩數,不敢再說話了,怕這位小夫人又說她聽不懂又接不上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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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平靜了許久的鳳棲宮比以往要熱鬧了幾分,皇后娘娘果然不愧為將門世家出身的女子,身體笨重也無礙於她健步如飛帶著母親與大伯母在鳳棲宮裡轉悠,許雙婉這幾天都陪在她身邊,這才看出了皇后娘娘那與她孤傲的外表完全相對應的性情來了。
皇后娘娘的性子要比她想的更開朗,更有韌性些,有幾次她對宮務鎮定的反應,都讓許雙婉有種“你休與我廢話”的強硬與冷酷。
皇宮是天下事最多的地方,人多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紛爭,宮裡的事哪怕不正面涉及到主子們,事情也多著,當主子的一不留神,就會被他們蠶食壓住,且奴婢的忠心這個東西,那都是靠主子們對其的賞識與恩重,甚至是恐懼得來的,是人都有私心,這世上,沒有莫名其妙來的忠心耿耿,誓死不叛。
齊留蘊不介意在她的親人和聖上面前,露出她最笨拙的一面,但面對宮務,她就刀起刀落,下手比許雙婉處事果決利落多了。
齊留蘊這幾天處理宮務都沒避著許雙婉,這位嫂子說要陪她,那就是一早早就來了,齊留蘊一般都是上午聽各宮掌事跟她說各宮宮務,每一次許雙婉說要退下,她還是讓人留了下來。
她處理宮務的時候,也不看許雙婉的反應,在這個時候,她就不像是那個在許雙婉有點拘著雙腳的皇后娘娘了。
許雙婉對她的感覺,也就更細緻起來,也才發現,之前她看中皇后娘娘身上的那些特質一樣沒缺,甚至因為時間過去了一點,皇后娘娘更老練沉穩了一些。
齊留蘊的氣質與性子乍看起來,與許雙婉有點像,但也只是乍一眼感覺如此,其實兩個人哪怕看起來是一類的人,但只要稍稍一細察,兩人截然不同。
許雙婉就像水,水靜無聲;而皇后娘娘就像火,霸氣凜然。
前者容易被人無神當中忽視,後者讓人心存忌憚。
許雙婉跟了皇后幾天也發現,她與皇后之間的那些她刻意維持的疏離淡化了許多。
皇后在有意靠近她,不介意讓她知道她更多的面目,淡化她們之間的那些因陌生而堆起來的隔閡。
她有意接近,許雙婉便也順其自然地接受了下來。
這也是個難得的機會,下次她再有時機進宮,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去了。
這夜入夜,許雙婉告退去了她往的“德馨院”,等宮人來報左相夫人已回了德馨院,在燈火下看書時,陪著齊留蘊的齊夫人與女兒小聲道:“要不你跟宣相夫人下個旨,讓她把孩子接進來幾天?”
這當母親的,幾天不見兒子,怕是想得慌吧?
齊夫人見她白日一塊坐時手中繡的衣裳也不是襁褓,看樣子,就是給兩三歲小兒穿的單衣。
齊留蘊聽了,跟母親搖了下頭。
齊夫人低下了頭去。
齊留蘊不忍心,跟她解釋了兩句:“我提了,她也不會答應的,孩子一進來,她分神的勢必就多了……”
她頓了頓,跟母親說話的聲音更小了,“她進來是坐鎮大局的,到時候我……”
“少胡說!”齊夫人遮住了她的嘴。
齊留蘊點點頭,“要是到時候宮裡出了什麼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