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道一定要攔住他,不要讓他傷心過度,不要讓他老想著她……
可這些話,她想說卻說不出來。
怎麼可能不想呢?就是連她這清醒的時候不多的人,睡夢中過的也都是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他們傾心相待,相濡以沫,她說過要跟他同生共死,白頭偕老,卻要先把他舍下了。
是她對不住他啊。
“嫂嫂,累了?你歇著罷。”皇后見她眼神迷離,神情疲憊,伸手扶了她躺下,給她蓋好了被子。
夫妻倆之前沒有叫外面守著的下人,此時他們也並沒有離去,皇后愛憐地一直握著被子裡義嫂的手不放,等到她的手把嫂子的手握暖了,時間也過去一會兒了,她偏頭,跟怔怔地看著屋子一角的寶絡道:“丞相一直在外頭罷?”
寶絡回頭,啞著嗓子道:“在罷?”
他不知道。
寶絡指著內臥一角牆壁上掛的畫,畫中柔美女子淺笑吟吟,秀雅地端坐在椅子上,她身後站著的男子一手扶在她肩上,一手背於背後,臉上同樣含著一抹淺笑,“蘊娘,你看,要是一直都是那時候,多好。”
皇后看著那畫上天作之合的那對壁人,垂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花無百日紅,人無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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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仲安在外面等了帝后出來,他沒有再進去。
寶絡跟皇后要走,宣仲安要送他們,他扶了廊柱在攔沿上的椅子上坐了一會,方才起身,神色如常跟他們道:“聖上,娘娘,請。”
“望康呢?”走了幾步,寶絡問。
“出門去了,這兩天不在家。”
“又是請人去了?”
“嗯。”
“鈺君呢?”
“施粥去了,下午回,”宣仲安說著側頭看他:“聖上,他們是我跟婉姬的孩子,他們會自行照顧好自己,至於其它,我已安排好後手,你……”
“行了,你就送到這罷。”寶絡打斷了他,他讓皇后帶著人先走一步,等她走開,寶絡深吸了幾口氣,強把怒氣壓下後道,“朕知道你現在傷心著,朕也不與你多說,你且不用多想,等望康成親後我們再詳說罷。”
現在勸他,他未必聽得進去。
寶絡說罷,揮袖而去。
宣仲安朝他的背影躬了半身。
等到下午,屬下來報,說聖上不屬意他的弟子和心腹當朝吏部尚書餘中興為相之事,宣相聽著也只笑了笑——他能幫弟子的僅止於此了,他送他送到了這步,這丞相他要是當不了,那換個能當得上的當也成。
許雙婉到晚上才醒來,這次她睡的比往常久了點,一醒來就見他坐在床邊,燈火當中他的面若如昔,只是頭髮灰白斑駁,如若不是乍眼看去,她都不知道他有這麼多白頭髮了。
這些年她心疼他得緊,養髮的方子給他尋了無數個,其中有好幾個好使的他用了都有用,她這一年病的太厲害了,沒以前那般看他看的緊,這一恍眼,他的白髮就又多了。
“醒了?”她一睜開眼,宣仲安抱起了她的頭,讓採荷在後面塞了個枕頭,放下她後拿起了勺給她喂參水。
許雙婉張開嘴,眼睛在他的臉和頭髮之間遊移,等到半碗水下去,她有了點力氣,嘴角微揚與他輕聲道:“孩兒們呢?”
“望康沒歸,不知道野到哪去了,鈺君帶著施寧睡去了,等會她過來,你吃點東西她就過來了。”宣仲安接著給她喂參水。
“不是又去藥王谷找老藥王了罷?”都讓他找好幾次了,老藥王來過兩次實在沒法子,現下想必只想躲著她宣家的男人走了罷?
難為老人家了。
“誰知道,隨他。”宣仲安幫她頰邊的發撥到耳後,道。
“誒。”許雙婉抓住了他的袖子,等一碗參水下去,粥喝到一半,鈺君回來了,接過了父親手中的碗,許雙婉便朝他望去,見不用她說,他也拿起一碗粥在旁吃起了飯菜來,她不由笑了。
“想吃我的?”宣仲安見她老看著他,故意逗她道。
許雙婉嚥了口中的粥,回了一句:“我的香一點。”
她的聲音很小,但宣仲安特地離她坐的很近,聽的清清楚楚。
這不知何時就休的時間裡,宣仲安只想每時每刻都捱得她近一點,再近一點。
這廂他聽了哈哈大笑了起來,湊過頭去拿女兒手中的碗,“那我得嘗一口。”
鈺君笑了起來,把碗給他。
“是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