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孩子們都在竹樓裡歇中覺,村寨最邊上的一座三層竹樓上卻垂下來一根繩子,從欄杆處探出個扎著包包頭的小腦袋,是個圓溜溜大眼睛的小姑娘。小姑娘五官精緻,唇紅齒白,左右瞧瞧,發現沒有人,便踩著竹凳爬上了欄杆,看身形有四五歲左右,跟小貓似的敏捷,順著繩子哧溜哧溜就滑了下去,一直滑到底。
她雙腳才落地,就竄到林中去了,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過得半刻鐘,聽得竹樓裡有人驚叫:“錦姐兒不見了……”緊跟著便有人陸續出現在了二樓三樓欄杆處,見得三樓垂下來的繩子,頓時懊惱道:“胡四兒,你怎麼沒將飛爪收好,又讓錦姐兒摸了去?”
三樓說話的正是虎妞,她已經梳著婦人頭,成年之後又壯實了幾分,顯的膀大腰圓,一嗓子就將整棟樓的人從午睡之中吵了醒來,小廝胡四兒從二樓竄了出來,誠惶誠恐:“小的……小的這就去把錦姐兒找回來。”那繩子一頭連著鐵打的飛爪,小丫頭居然能踩著小竹凳將飛爪固定在欄杆上,然後借飛爪偷溜出去玩,也不是頭一回了。
胡四兒自建和三年底被蘇銘在漕河裡救了之後,就跟著他們來到了桂州定居,等錦姐兒出生之後,除了貼身丫環奶媽,便由他在身邊侍候著。
虎妞在三樓急的跌腳:“夫人出去三個月,你們卻連錦姐兒都看不住,等夫人從交趾回來,看你們怎麼向夫人交待!”她如今榮升家中管事媳婦子,內務一把抓,在家裡頗具威嚴。
胡四兒跟小桃小菱已經著急忙慌下樓去找人,四散開來往寨子裡去尋,碰到相熟的小孩子問問可見到錦姐兒,卻是一無所獲。
錦姐兒時年四歲過一點,身條兒比之黎依寨裡的小豆丁們卻要高出大半個頭,貪玩淘氣,膽大妄為,縱橫寨中幼童界,其母出門幾個月,她就在寨子裡奠定了領頭羊的位置,連族長五歲的孫子虎子都跟在她身後叫“錦姐姐姐”。
虎妞更不放心,家裡交給她看著,人卻丟了,她跺跺腳前往族長家中去尋錦姐兒。
黎依寨的族長家竹樓建在寨子正中,是三棟相連的竹樓,整個寨子裡再沒有比他們家更體面的竹樓了。虎妞踏進族長家的院子,正逢族長兒媳婦午睡方醒,見到她來便迎了上去,笑道:“賴嫂子今日來可是有事?柳夫人可是回來了?”
她口裡所說的“柳夫人”正是葉芷青,離開揚州之後便化名柳夫人,一路過湖廣往西南而行。隨著定居桂州,她的肚子卻是瞞不住了。
蘇銘沒想到她終究沒喝自己熬的墮胎藥,也說不出是慶幸還是釋然。墮胎藥很傷身體,就算是最好的大夫也不能保證不出問題,而葉芷青既然決意要避開皇室前往西南百越之地生活,留下這個孩子也沒什麼。
五年前,他們來到支黎山,正逢黎依族寨中族長兒媳婦難產,葉芷青自承是大夫,替族長兒媳婦接生了個大胖小子,正是錦姐兒的玩伴虎子小朋友,乳名還是葉芷青起的。
族長見他們一家擅醫術,自寨子裡的老巫醫過世之後,但凡寨子裡有人生病,都要跋涉山路去別寨求助,便作主將他們留了下來。
錦姐兒在寨子裡出生,與寨子裡的小孩子們一起長大,說的一口流利的黎依族話,隨著寨子裡的小夥伴們捉蟲打架玩泥巴,也有一幫頗為相得的朋友,生活的恣意快活。
美中不足的是,葉芷青出了月子之後,便開始謀求向外發展,這幾年靠著積蓄做藥材生意,還教支黎山的越民認識藥材,並且收購他們的藥材,再販運到山外面去,給外地的藥商。
她心腸慈和,給的價格很公道,山民自己跑到山下藥鋪去賣,價格通常被壓的很低,碰上她居中收購藥材,既免去了跟狡猾的山下人打交道,還能多賺不少,因為支黎山十里八寨的越民得著信兒,都喜歡將藥材送到她家裡來。
除了收購百越之地的藥材,她還帶著蘇銘遠涉交趾永珍等地,將交趾所產的金銀器具、象牙、檀香木、楠木以及永珍所產的野生靈芝、燕窩、沉香粉、沉香片、虎骨等運回來,販賣到西南各地。
經過數年經營,如今在西南之地提起柳夫人,也算是小有薄名,不但擁有商隊,還有幾十家大大小小的店鋪,生意遍佈西南各地。
只是與之合作的商家極少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蓋因每次談生意她都以薄紗覆面,身邊僕從簇擁。
虎妞前年嫁給了賴大慶,聽得族長兒媳婦問起來,面顯焦色:“我們家錦姐兒可來找過虎子玩?中午睡覺的時候一個沒看住,她自己溜出來了。”
族長兒媳婦招手讓小丫頭去虎子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