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邊輕輕叫起來,還有人在她臉上磨蹭,溼溼的黏黏膩膩的,讓她很是不舒服,想扭過頭去。
宇文修似是感覺到簡潯動了一下,可定睛一看,她仍是方才那個樣子,他的心瞬間又落到了谷底,臉貼到簡潯冰涼的臉上,小聲的繼續喚起她來:“潯潯,你醒醒,師兄求你醒醒——”
眼見天已快要黑了,潯潯卻仍沒有醒來的跡象,宇文修覺得自己整個人從身到心,都已被凌遲成一片一片的,也快要活不下去了。
他索性蹬了靴子,也爬到床上,將簡潯整個兒小心翼翼的抱進了懷裡,潯潯,我暖著你,你就不會冷了,你不冷了,就趕快醒過來好不好?我和孩子都需要你,所有的親人也需要你……
簡潯卻迷迷糊糊漂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地方。
硃紅的一眼望不到頭的高牆,明黃的炫目的琉璃瓦八角房頂,本該是全天下最福麗最尊貴的地方,她卻一眼看見了底層的小宮女小太監乃至雜役們是如何在艱難的掙扎求生,中層的太監宮女嬤嬤們是如何鬥雞般的大魚吃小魚,上層的妃嬪們又是如何在爭奇鬥豔相互傾軋,她還看到了幾乎每座宮殿的青石地磚縫裡,都暈染著血跡,每座宮殿的上空,都飄蕩著冤魂。
外面的普通百姓們,都以為這裡一定是仙境,裡面的人過的一定都是神仙般的日子,可只有真正身臨其境了的人,才會知道,這根本就是全天下最骯髒,也最可怕的地方!
簡潯就忍不住冷笑起來,難怪她覺得這裡似曾相識,原來是埋葬了她整個人從身到心,她一步都不想再踏進來半步的地方!
她下意識就想轉身離開,一股莫名的力量,卻忽然拉著她,漂到了整個皇宮最大,也最華美的那座宮殿上方。
就看見,一個人正在屋裡發狂般捶著門和窗戶:“放朕出去,宇文修你這個亂臣賊子好大的膽子,竟敢這樣對待朕,等朕出去後,一定將你碎屍萬段……朕好餓,來人啊,快來人啊,朕要餓死了……”
不是別個,正是明貞帝,可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然後,她果然看到明貞帝死了,在餓得只剩皮包骨頭後,將屋裡僅有的他能咬得動的兩本書撕碎,囫圇的吞到肚子裡後,又髒又臭,狼狽至極,滿心不甘的一個人孤獨的死去了……
她還看到了宇文修,跟如今的他穿著打扮一樣,五官一樣,氣質卻大不一樣,整個人冷厲得就像冬日裡最冷的一陣風,也像殺氣四溢的一柄劍一樣的他,孤獨,冷清,明明已站到了最高處,卻連笑這個最簡單的動作,都不會做了一般。
宇文修讓人一把火將已經死了的明貞帝,連同整個懋勤殿都燒了,他的眼神沉痛至極,連秦三英和週四平在火光漫天中,一旁小心翼翼的安慰他:“狗皇帝屍骨無存,爺也算是為縣主報了仇雪了恨,出了心裡那口惡氣了!”
也不能讓他釋懷半分,因為前世的宇文倩雖也嫁給了胡嚴,胡家卻因為逆王之亂髮生的日期與今生不一樣,沒有全家覆滅,自然胡嚴與宇文倩也沒有夫妻一起逃命,生死與共的深厚情誼。
以致宇文倩出了事後,胡嚴並沒有如今生這般不離不棄,宇文倩也沒能走出來,趁人不備時,偷偷懸了梁,雖救下來得及時,與胡嚴的夫妻也是再做不下去,已經獨自去城外一個冷清的庵堂裡,住了好久,只差最後一步落髮了。
叫宇文修怎能不恨狗皇帝,又怎能輕易釋懷?
那場火整整燒了大半夜,才終於滅了,懋勤殿裡裡外外都被燒得面目全非,連御書房都受了不小的影響。
而既然都損壞了,自然就要修繕,總不能讓皇上一直在別處起居,畢竟懋勤殿一直是歷代帝王起居和接見親貴臣工的所在,當時的小皇帝——明貞帝前世一個妃嬪淳妃的兒子,雖還很小,連路都走不利索,那也是一國之君,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一國之君不是?
這一修繕,被明貞帝連屍體帶靈魂都被封印在了枯井裡的簡潯便也終於得見天日了。
宇文修自然是沒見過前世的她的,不過她當初在宮裡也算是一個人物,要打聽到她的身份,還有她的生平事蹟,於那時候大權在握的宇文修來說,還是不難的。
等知道了她的遭遇後,難得的,他竟然目露悲憫之色,沉聲吩咐週四平:“也是個可憐人,替她找個清淨的地方,好生入土為安,再找人給她做一場法事,超度一下罷,雖然本王自來不信這些的,可……就當是為姐姐積福了。”
於是簡潯在自己都死了兩年多後,終於得以入土為安,不至於再做個沒有葬身之地的孤魂野鬼,她心裡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