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跑,衛聆悅沿著後山的小路一直跑,只記得孃親說過這條路的盡頭有另一條去上路的岔道,眼看著把臧華顏甩得遠遠的,馬上就要跑出這條路,逃出金刀門,卻見路的盡頭,穿著一身緋衣面色如桃的少女站在那裡,少女微微彎下身子,好奇地打量衛聆悅:“衛姑娘,許久不見,原來你長這副樣子?”
“桃、桃緋?”
挽茵說那封信是給桃緋的生日禮物,裡面附了金刀門的地圖,這是桃緋最喜歡的禮物,對挽茵的好感蹭蹭往上飆,埋怨起臧華顏來:“師父你心眼真壞,為什麼要給挽茵下那種蠱!你不是說她也是你半個徒弟嘛!”
“哪種蠱?”
“就是讓她永遠不能和祝公子親熱……”
臧華顏瞭然,笑得非常妖媚:“你還小,懂什麼。”
伏龍殿中,一切塵埃落定後,冷月宮主才想起張之棟不見了,問了藏金山莊的商隊,誰也不記得有這麼個人,彷彿是一場夢。
“對了,我們盤點商貨發現多了個包袱,是宮主您的吧?”
那是個髒兮兮的麻布包袱,冷月宮主拆開細繩,裡面是個繡工精細的肚兜,月白色綢緞面料上繡著一條銀色的小蛇,冷月將緞面攥得緊緊的,齒縫中咬牙切齒地擠出三個字:“張·之·棟!”
晉中的雪還沒有停,一層又一層覆蓋了所有喧鬧的痕跡。星辰的簡陋墳墓完全被大雪蓋住,要把它重新挖開很不容易。
如果沒有星辰,她不會和祝文安相識。如果星辰不是唐昊天的兒子,她不會和祝文安歷盡波瀾之後互訴衷腸,他帶著所有不幸從出生到死亡,卻帶給她最幸運的福氣。
對一個死人,唯一能做的感謝就是帶著他身體的骨灰去和頭顱團聚吧?
凍硬的泥土下,灰白的骨灰已和黃土混成一團,挽茵手指已經凍得通紅,一點點將星辰的骨灰撿進搪瓷的罐子中。
星辰知道挽茵所有的事情,與恩師的總總,與一言堂的總總,他全都知道,她對他卻不甚瞭解,他的故事,她知道的這樣晚,這樣遲。
這些年,他總以哥哥自居,兩人熟識後,便時常佔便宜般叫著“挽妹”。
他,從沒愧對過那一聲妹妹。
從剩飯堆裡初次見面開始,在一言堂弟子四處搜尋的時候,他給了她住處,第一次號脈便知這位年少的榜主有孃胎裡帶來的頑疾,那時的挽茵一無所有,只有自幼學來的醫術,開口便道:“我不會欠你人情,你收留我,我治好你。”
這句年少時大言不慚的承諾,終究沒有兌現。
他許諾她的事卻從來沒有食言過,她許他的承諾也只有這一件食了言,卻是最最重要的一件事。
恍憶當年,垃圾堆裡撿吃的泥臉小姑娘抬起頭,便被他一身鮮亮華服閃瞎了眼,再向上看,俊秀文雅的面孔很對得起這身打扮。
那時的星辰,活脫脫就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富家公子的典範。
那時的挽茵,對星辰的第一印象就是,這樣好看的人一定要活很久很久才對得起生他的爹媽啊。
往事不似往事,罔如昨日,只是淚水翻湧出賣了時間不可挽回的腳程,記憶彷彿永遠定格在那抬起頭時的驚鴻一瞥,沒有青面獠牙的面具,沒有掩人耳目的暗衣,彷彿他只是一個路過的貴公子。
若是真的該多好,星辰他,本就只適合做一個不問江湖事的悠閒公子哥,若他只是個不問江湖事的悠閒公子哥,該多好,多好。
挽茵不喜歡這個江湖。
挽茵將青花紋的罐子抱在懷裡,和祝文安在大雪中並肩走著,這片大雪下埋了多少人的屍骨?這個江湖中埋了多少人的血肉?挽茵扯了扯祝文安的衣袖,抬頭看著祝文安,小臉被凍得紅撲撲的,有點像冬天迷路的小松鼠:“這下你不算劫囚,可以繼續當你的掌門了?”
“好不容易找機會把掌門之位丟給別人,你以為我還會回去?”
“你除了當掌門還會幹什麼?又不會種地又不會經商。”挽茵一臉嫌棄。
“……你該不會是捨不得一言堂的庫房吧?”
“我才不是那樣人!”
祝文安的眸子在雪花映襯下清亮清亮的,白色髮帶被北風吹得飄起來:“你曾經問我現在想做什麼,現在我告訴你,我想做一個藥童,跟著一個叫挽茵的神醫,幫她煮水煎藥。”
“不是動手動腳,是笨手笨腳,動手動腳的意思是……唉,說不清楚,我用行動告訴你動手動腳是什麼意思。”
癢得挽茵在前面跑,祝文安右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