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熟悉中的崔氏掖了掖錦被,輕手輕腳的走出裡屋,見劉媽媽守在外頭,兩人打了個眼色,揮退了屋裡的丫鬟。
水仙壓低了聲道:“媽媽,崔府的人到哪兒了,還有幾天啊?”
劉媽媽朝屋裡望了一眼,心有餘悸。
今日夫人得到訊息,老爺這兩天中午都與朱府,何府的兩位舅爺在一處喝酒,說是商議續絃一事。夫人當時沒說什麼,過後不知何故,老是喊胸悶。
若只這樣倒還罷了,夫人又不知從何處聽說老太爺讓老夫人著手準備她的後事,突然吐出一口血來,身子便歪了下去。
劉媽媽嘆息一聲道:“怕還有十天的腳程。”
“平日裡,咱們夫人也不是沉不住氣的人,這一病,越發的心思重了,怎麼勸都沒用。偏偏老爺他……這可如何是好。”
兩人默默的對視一眼,一時沒了言語。
半晌,水仙才道:“夫人說要瞞著些大少爺,大少姐,媽媽約束著院裡的人,別亂嚼舌頭。”
劉媽媽乍然變了臉色:“大少爺,大小姐那般聰明的人,瞞只怕是瞞不住。老爺那邊,還得派人會吱一聲,要不然怪罪下來,咱們倆頭一個倒黴。”
水仙思忖半響,輕嘆道:“夫人這個樣子,能瞞幾時瞞幾時吧!老爺那邊,勞媽媽派人去說一聲。夫人嘴上不說,可心裡總是盼著老爺來的!”
劉媽媽眼圈微紅,點了點頭。
……
一彎月牙懸於蒼穹,斑斑點點的幾顆星星,掛在無窮的的暗夜中,**著孤寂。
高則誠立在夕雲院的院門口,幽暗不明的目光,看著院子裡樹影重重,心頭湧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今日崔氏跟前的人到衙門裡來回話,說崔氏不知何故,病情又有了反覆。高則誠聽罷,神色未變,朝來人揮了揮手,便又忙去了。
崔氏跟了他十八年,為其生兒育女,操持內宅,勞苦功高。自打六年前一場傷寒過後,身子便不大爽快,大大小小的病症總也沒斷過。
最近兩三年,高則誠每日裡得空,總會往崔氏院裡坐坐,陪正妻說說閒話,卻極少歇在崔氏房裡。到了點,屁股一抬便往兩個姨娘房裡去。不僅夫妻間床第生活,一年比一年少,便是兩人的言語,也越發的少了起來。
什麼時候,他與她竟走到了這一步!
“老爺,有些飄零星小雨了,您在這站了快半盞茶的時間了,是不是……”貼身小廝陳平輕聲提醒。
一聲“老爺”,讓高則誠神情一滯,他沉吟良久,才淡淡道:“去老太爺屋裡!”
……
“今日何家的人見著了?”
高老太爺端坐在書案前,放下茶盞,神情肅穆。
“回父親,兒子中午在醉仙居與何成剛小酌了幾杯。”高則誠如實道。
“何家開了什麼條件?”
“父親,何家願意把莘國境內十三處當鋪,每年分一半利給高家!”
高老太爺倒吸一口涼氣,臉上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
“比起朱家輕飄飄的幾句,何家這回,果然是下了血本。”
“父親,兒子也是這麼認為的!”高則誠動了動身子,側過臉輕啜一口溫茶,清了清嗓子。
朱家下的餌說來也很簡單,在外頭替高相爺至了一處宅院,裡頭養了兩個絕色女子,並信誓旦旦稱,若高相爺願意扶朱姨娘為正室,朱家一門誓死追隨高相爺。
言外之意是,若高相爺不肯扶朱姨娘為正室,那麼曾經是高相爺馬仔的的朱家,日後何去何從,便有些不確定了。
高則誠記得當時他聽到朱尋亮這話,只淡淡一笑。
事後他把朱家的事說與老太爺聽時,老太爺說朱家這幫子人,也是時候敲打敲打了。
人總是這樣,當他們還卑微的時候,總是汲汲營營,慼慼惶惶,謹小慎微的縮著脖子在他面前。可有朝一日這官做到了一定的程度,轉眼便忘了這官位當初是怎麼求來的。
“何家以利誘之,朱家以色誘之,都是好算計啊。聽說你媳婦今日的病又有了些反覆?太醫怎麼說?”
高則誠薄唇微啟,緩緩道:“太醫說,需平心靜氣的養著。”
似是而非的一句話聽在高老太爺的耳朵裡,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高則誠見老太爺久不出聲,又道:“父親,兒子近日得知,皇上一連幾日宣劉太醫進宮請脈。”
老太爺心頭一跳,目色瞬間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