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似乎所有的人都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走上了自己該走的路,慕容還本該加緊步伐一展宏圖大志,儘快實現天下一統的局面,可惜剛開個好頭,就被開春以來燕國幾十年難見一回的洪水災荒嚴重干擾了計劃。景初七年自春天開始,雨水連綿,西、北邊尚可,東、南邊兒到了夏季,大雨不斷。或許是上天有意給慕容還一心窮兵黷武的懲罰,眼看到了秋收的時節,橫穿燕國土地的金流大河以及大沅江在中下游轟然決口,暴雨引發的山洪也席捲了大量泥沙肆虐而來,接連吞沒了關內道、河東道以及河南道絕大多數農田,水患氾濫,瘟疫橫行。災荒嚴重,糧食顆粒無收,國庫空虛無法即刻支應,百姓苦不堪言。活下來的人背井離鄉成群結隊逃荒要飯,可依舊是餓殍遍野,浮屍滿地。
東南邊兒遭此天災,西北邊兒則安全很多。就拿黃州府下轄的小縣金流城來說,這地方處在金流大河的上游,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的福地,雨水雖多但並未構成威脅,早些年修的堤壩又是牢不可摧,如今倒成就了好年景,天災人禍絲毫沒有影響到這裡。除了城門口隔三差五出現逃荒的流民,很少有人能意識到南邊兒的水患災荒到底會嚴重到什麼程度。
武思芳對這場災難自然有所預料。她和慕容還一樣,都在賭,她賭的是武家翻身的時機。慕容還一心撲在霸業上,陷入執念而不自知,難免對民生大計無法顧及。年初曾有官員上書此事,談及今年雨水異常。慕容還的心思不在這上頭,和大多數朝臣參考了以往的經驗之後,並沒太當回事。 當初皇帝感慨燕國沒有多少儲糧的時候,武思芳就意識到這是一個很好的契機。即便沒有水患災荒,缺糧也只怕是遲早的事情了。想必慕容還這一回急得四處蹦躂呢吧。入秋以來,燕國的糧價在東南邊八道行市上翻了數倍,並且已經波及到了西邊,再這麼肆無忌憚漲下去,國朝。動。蕩在所難免。
武思芳猜的沒錯,慕容還確實慌了。連年的戰爭使得糧倉裡空蕩蕩的。每次打仗排程糧食,她都是在憋著一口氣跟老天打賭,賭大燕連年風調勻順,賭上天佑她霸業可成,賭燕國沒有天災人禍,可惜這次她輸了,救濟不及時,災難引發的後果是她不曾預料到的。
慕容還為了打仗,曾經想盡多種辦法從燕國富裕商賈的荷包裡套錢,國庫目前尚有點盈餘,朝廷也撥了錢派了人儘快搶修大壩,疏通河道,可這些都解決不了眼下最主要的困境。如今行市糧價成倍上翻,戶部要納糧,也得出高價,局面脫離了朝廷的掌控。整個大燕國似乎都陷入了缺糧恐慌中,沒多久,河南河東兩道流民暴。動,萬民聚眾揭竿而起,打著替天行道的旗號,到處殺貪官打土豪,搶田地,佔山為王。局勢混亂,尤以河東道良山盜匪為最,並日漸形成氣候,朝廷初次派兵鎮。壓,便慘敗而歸。
皇帝儘快完成宏圖霸業的野心因為這次災荒擱淺,她向天下下罪己詔書,檢討自身,並鄭重承諾今後一定會廣施仁政,福澤萬民,以敬畏上天的懲罰。可是空口無憑沒有用,慕容還無糧可濟,形勢嚴峻,她整宿整宿都睡不著覺,只有二十一歲的年輕帝王一籌莫展。眼下秋收徹底沒有著落了,青黃不接的階段最難熬,慕容還開始想法子向富裕的地主們籌糧,可這樣的年景,地主家也沒餘糧。別說叫人都把糧食捐出來,即使拿錢去買,掏不出天價,也沒人願意,都捂得嚴嚴實實的,哭鼻子抹眼淚使勁兒裝窮。
閒話少敘,只說武思芳自打從西域回了金流之後,陸陸續續收了關西道上不少糧食。她自然可以趁火打劫,狠賺一筆,如此一來,武家從前的那些產業全盤收回自不在話下。隻眼前她端的很穩,並未急著出手,依舊不鹹不淡地以賣酒為主,靜觀其變。
武思芳早在交了銀兩給慕容還的時候,她就透過史書海轉告皇帝,糧食折成了錢,她除了自己家,是一無所有的窮光蛋。慕容還當時急需的是銀兩,聽到這事不以為然,一臉沒有也無所謂的態度。而眼下在武思芳看來,潘毓已是安然無恙,所以這回就是白扔給狗 ,也不會讓慕容還拿走了。天下是她慕容還的天下,動盪也好,民不聊生也罷,與她武思芳何干?
水患之後,戶部派出不少官員來收成好的地方籌糧,發到關西道黃州府來的幾人裡面就有黃州府金流人氏史書海。事實上,史書海大人的壓力比上次籌錢時更大了。
武思芳料想著這書呆子還會來找她,叮囑了掌事開門迎客,不要給她這老朋友什麼臉色,畢竟人家是有官職在身的,該恭敬還得恭敬著。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