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那麼大年紀一路風馳電掣地往金流跑,差點顛散了一把老骨頭。多虧叫他趕上,不然武思芳肯定就要露宿街頭了。
曾經的老主父一聲令下,早有僕子將戒鞭請出來遞到他手上。從前父女兩個置氣的時候,一干人等能閃多遠是多遠,這回卻是相當配合,齊齊屏住呼吸,靜靜等著,看看家主能不能聽從蘇氏,雖然蘇氏似乎已經沒權處置武思芳了。
“你說說,你們武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玩意兒!”蘇氏痛心疾首地罵。武家敗了,武思芳還能有什麼活路?“咱先不說別的,大宅就值十七萬???你幹嘛不送給賈萬富呢???”
武思芳無話可說,她的理由在其他人看來,無論如何都是淺薄的。蘇氏從前說的沒錯,她會因為潘氏傾家蕩產,只是她爹無法理解,這些她竟然做得心甘情願。
“她大爺的,你就不能讓我安安心心過兩天好日子麼?去給我把錢拿回來!!不然今天我就打死你!!”
“不行。”武思芳入了魔障,執念太深,事情到了這一步,根本無法回頭了。
武思芳靜靜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任由她爹飛濺著唾沫星子咆哮。她不吭氣,這種無言的倔強和執著對蘇氏來說,無疑是將他逼得怒火翻騰。他拿了戒鞭狠狠抽打,武思芳咬著牙既不求饒,也不像從前那樣躲閃,一下一下挨著,打到她爹胳膊都發酸,始終不願說句軟話。
“我要怎麼樣勸你,你才肯回頭!”蘇氏真是下了狠手,這一次連戒鞭都抽斷了。他看著武思芳背後血痕累累,冷汗直流,將半截子戒鞭甩在地上,累得直喘氣。
他微微彎了腰,一手捋了捋胸口,一手擦擦眼角,咬牙切齒道,“我都恨不能打死你!你!…你祖宗的百年基業就這麼糟蹋了!!”
折騰了半天,蘇氏最後哽咽了幾聲,倒不知該說什麼了。武思芳徹底虛脫,他叫人給抬到床榻上,好生將養著。家主動彈不了,蘇氏理所當然暫時接管了武家的一切事務。大宅也因為蘇氏的出現,最終沒有賣掉,一干人等歡呼雀躍,暴躁的老主父在眾人的心裡,變成了背後閃著金光的男菩薩。蘇氏雷厲風行,親自將武家眾人招呼起來,拿著棍棒等傢伙事兒浩浩蕩蕩上金流縣衙找史書海要銀子去了。既然這錢是武思芳自願交出去的,要是不想捐拿回來就是了,誰還能把她怎麼樣。
…………
“狗官!把武家的錢給我吐出來!”蘇氏見著轉運使,也沒跟她客氣,張口就罵,更不可能顧念她和武思芳之間的情誼。
史書海原本還想跟這位“世伯”客套一下,一看來人怒火沖天,不由得有些哆嗦。她前頭剛接了皇帝親筆書寫的密令,被告知關於城池的買賣和齊國已經談妥,若是在金流籌齊銀兩,再不必返回京都,直接往北邊運。齊國眼下由四院大王共同主事,兩兩不合,動輒改變主意,慕容還恐夜長夢多,心急如焚,她要史書海抓緊督辦此事,又怕沿路出什麼岔子,還特地派了神策營的人馬趕來金流接應,以防萬一。
史書海書呆子一個,壓根兒不擅長處理諸如“官民糾紛”這種事情,更何況對方來頭不小。武思芳的親爹從來不是善茬,從前在金流城的名頭很響,連史書海的母親,金流城的縣令大人都要避讓兩分。
轉運使大人無奈至極,勉強擠出個笑臉,硬著頭皮答覆來人,“此事只需武家家主方可決定,外人無權干涉。”
“放屁!我是她親爹!!今兒這主我做定了!要是不還錢!即便死在這金流縣衙,也不會叫你們得逞!……一幫狗雜碎,朗朗乾坤搶我女兒的血汗錢,小心遭天譴!”蘇氏罵罵咧咧,不停口。武思芳躺著起不來,他若是不趁著這個當口往回摟錢,等人緩好了活蹦亂跳的時候,可真就不好辦了。
一應公人從門裡衝出來站在史書海身後,給轉運使大人壯聲勢。兩撥人馬烏壓壓擠滿了縣衙的院子,劍拔弩張。
史書海哪裡鬥得過蘇氏,即使飽讀詩書又怎樣?她有理也說不清。耳朵裡的聒噪聲如潮水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吵得她頭皮發顫。院子裡的人越來越多,金流城的史縣令不得已出來圓場,很快又讓蘇氏罵得啞口無言。
天氣悶悶的,又要下雨了。雷聲陣陣,讓史書海覺得無比壓抑,她用眼神跟自己的母親交流了一下:要不要把人抓起來再說?
史縣令無可奈何,搖了搖頭,表示行不通。她暗示史書海稍安勿躁,不如先叫他們拉回去。解鈴還須繫鈴人,得從武思芳身上找突破口。
於是這場爭鬥由蘇氏督著眾人運載瞭如流水般源源不斷的箱籠返回武家大宅而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