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薄暖的聲音在顫抖,雙眼中蓄起了淚,“真相是如何?”
“真相是,你父親已將長安南軍收買,而宮中四處都是他的眼線。”顧淵一字字道,“你還記不記得你遇險多少次?弄田邊的林苑裡那些刺客拿著來自南軍武庫的箭,椒房殿大火時有一個小黃門聲稱你不在殿內,還有——”
“夠了,夠了!”薄暖捂著雙耳哭喊,身子沿著慘白如雪的牆壁滑了下去,“我……我全都錯怪了文太后……”
顧淵沉默。
黃濟也帶著人進入這逼仄的牢房中來,見薄安猶自發瘋,大手一揮,幾個健壯的獄卒上前拿著鐵鏈子三五下綁住了他的手腳。薄暖忍不住哭道:“不要動我阿父!”
獄卒們遲疑了,回頭看顧淵,等候皇帝的指示。顧淵冷冷掠了一眼黃濟,那目光竟令這個見慣殘忍的酷吏一個寒戰,連忙喝止了獄卒。然而薄安甫一脫離控制,便狠狠使力將頭往牆壁上一撞——
“啊——!”薄暖尖叫。顧淵立刻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她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裡。他抱緊了她,但聽得一聲鈍響,薄安的頭軟軟地垂落在地,雪白的牆上潑濺上斑駁淋漓的鮮血……
顧淵攬著薄暖一步步後退,始料未及的眾人反應了半天,才有人上前去探薄安的鼻息。
“稟、稟陛下,”黃濟的聲音在發抖,“廣元侯、廣元侯薨了……”
薄暖突然在他懷中大哭出聲。顧淵給了黃濟一個眼色,便抱著她走出了這陰暗無邊的牢房,而她猶攥著他的袖子不斷反覆地說:“他為什麼要這樣?他為什麼要謀反,他為什麼要做那些蠢事,他為什麼要自殺……”
顧淵沒有給她一個字的回答,只是不斷溫柔地輕輕拍哄她的背。他抱著她上了御輦,正是殘陽如血,落葉在風中翻舞,一季將盡,大夢將終,夢中的人們一個個地都離去了,只剩下他們二人在寒冷中相偎。
他如何能回答她呢——他如何能告訴她,權力是怎樣腐蝕了人心與王朝,而嫉妒的怨毒是怎樣讓一顆溫柔正直的心扭曲成這般模樣?他如何能告訴她,薄安甚至已在廣元侯府周圍設定了埋伏,將前去搜查的羽林郎都殺得片甲不留?
他如何能告訴她,她的父親愛著她母親的姐姐,她的母親被先帝所幸御,而她的家,其實早在玉寧八年,薄安休棄陸玄默時,就已經覆滅了。
作者有話要說:五月以來阿眠一直在刷夜嚶嚶嚶。。。每天都處於嚴重疲勞的狀態。。。請保佑我順利畢業吧天使們t t
☆、第99章
車馬轆轆,帶他們回到了未央宮中的黃金牢籠,彷彿是命定的終點。她已全身乏力,他急急命人準備浴湯,將她小心放在柔軟的褥子上。
她漸漸乾涸的雙目失神地望著他,呢喃:“子臨。”
“我在。”好像知道她要問什麼,他一遍遍肯定地重複,“我在,我不會走。”
她伸出手,他立刻握住。她動了動身子,他便也躺上床來,將她整個兜進了懷裡。
“我阿兄呢?”她怔怔地問。
他頓了頓,“還沒有找到。”
“你說,”她突然道,“阿兄是不是也參與了阿父的……籌謀?”
“你阿兄的真實身份,還沒有幾個人知道。”顧淵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他若真是先帝的骨血……”
“是他——是他!”薄暖痙攣地抓緊了他的衣袂,“你還記不記得文太后留下的血書?”
顧淵心頭一凜,想起那三道血淋淋的橫線——“三?薄三?!”
他陡地坐起了身,她也隨而坐起,長髮披散,雙眸黯淡。
“若果真是他,”顧淵咬牙,“他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絕不放過!”
“阿父說他為阿兄做了很多事……”薄暖慢慢地道,“大約便是指這個吧。”
仲恆封事上的一道道證據飄過腦海,顧淵閉了閉眼,似乎想將那些可怖的東西消滅於無形,“這些事交給我,你不要再煩心了。”言罷便欲起身去擬旨,她卻伸手擋在了他的胸口。
他一怔,而她的手不容置疑地將他緩緩推回了床上。他順服地躺下,她側著身,雙眸幽靜,“今日好好陪我,好麼?”
他話音一窒:“好。”
她長長的睫毛掩落,在蒼白的臉上覆下一片淡淡的陰翳。她伸出手,一言不發地除下他的發冠和外袍,他隨著她的動作時而抬臂,而目光始終一錯也不錯地凝注著她。
外間宮婢低聲稟報:“陛下、皇后,浴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