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大人發話,程年只得遵命,一身錦衣和牛車分外不搭,反倒是謝文純腿腳上還有泥巴,看上去搭些。“大人叫我程年就好,員外什麼的都是鄉下人亂叫的,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那我就託大了。程年,本官有一事不明,能否為我解解惑啊?”
“大人請講,大人請講。”
謝文純指著稻田道,“本官來上任之前便聽說雲海縣棉花種得好,怎麼最近反而種上了水稻?沿海地鹼,種水稻怕是不適宜吧?”
“呵呵,這個——”程年額頭出了一層薄汗,“前年鬧蟲災,棉花都被禍害了,我們幾個農戶就商量著,將幾畝地種上水稻試試,大人,再往前走就是小的家留的棉花田地了,可要前去一觀?”
“你們幾個農戶,是程王刁許四家?”謝文純笑著問道。
程年賠笑道,“正是,鄉里鄉親的,也算守望相助了。大人,已是午時了,不如去小的家中,嚐嚐農家的風味?”
“也好,本官初來乍到,正想見見各位呢,麻煩你去請下其他三家的人,我們在一起熱鬧而鬧。”謝文純一派平易近人的笑道。
縣令謝文純和蔣師爺陳縣丞加上四個大戶,在程家圍坐,謝文純自是坐在主位。“各位,在下以茶代酒,敬諸位有個好收成!”
他喝茶,其他人喝酒,竟也搞出了推杯換盞的場面,謝文純說話詼諧,又和眾人玩起了猜拳,老夫子模樣的蔣師爺都多喝了幾杯,玩得興起。“老程,老程,你輸了,罰酒!”謝文純袖子挽起,頗有幾分紈絝模樣。
程年等四人本來心中惴惴不安,後來見縣令大人似乎真的是來鄉下“遊玩”的,除了不喝酒不吃肉外也沒什麼別的,也就放下了心,說話也就暢快起來。“大人,您這猜拳的水準實在高,在下服了!”程年哈哈笑道,將酒一飲而盡。
謝文純爽朗一笑,“我猜拳的水準高,可沒你們避稅的水準高啊!”
此話一出,廳中鴉雀無聲,除了謝文純,其他六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程年站起說道,“縣令大人,此話——從何說起啊?”
謝文純又夾了一口青菜,慢條斯理吃完,翹著二郎腿笑道,“本官說,你們謊報土地,誆騙朝廷,逃避賦稅!”
刁家刁俊是個乾瘦的半老頭子,站起說道,“大人,這,我們可不認!您這可算是誣告啊!”其他人也紛紛道,蔣師爺也出言道,“大人,我在雲海十數年,對各位老人家品行是最瞭解的,絕不會幹出避稅的事情!”
謝文純也不著急,慢條斯理的道,“新法剛剛下達,你們就命手下俚戶棄種棉花,改種水稻,是也不是?”
“大人,在下不是和您說了麼,是由於蟲災這才讓部分田地改種水稻的,蔣大人也可以為我們作證啊!”程年代表出言道,餘人紛紛附和。蔣師爺道,“大人,卻有此事。”
謝文純笑道,“蟲災?是什麼蟲?”
程年看向蔣師爺,蔣師爺出言道,“回大人,是一種白色會飛,比芝麻還要小的煙粉蝨,很難抑制,這才棄種的。”
謝文純笑意不變——整個屋子就他還在笑了,“煙粉蝨?本官恰巧在一本農經中讀到過它的記載,最是怕潮的,雲海離東海不遠,蔣師爺,你是覺得本官很好糊弄麼?”說著,收了笑意站起,啪的摔了手中的茶杯。“欺瞞上官,你可知是何罪?”
蔣師爺額頭也見了汗,“大人,大人,卻有其事啊……”
謝文純不看他,掃了程王刁許四人一眼,“朝廷新法,丈量土地,你們卻為一己之私肆意隱瞞,本官如將此事上報,你們可知依新法例,該當何罪?”看幾人不語,沉聲喝道,“家產充公,流放千里!本官給你們五天時間,五天後派人來清賬土地,你們好自為之!”
謝文純拂袖離去後,程年四人聚在一起,商議道,“這小縣令好大的脾氣!我們便是隱瞞土地,他能如何?”這是姓刁的說道。
程年則面帶憂慮,“我聽說他是推行新政的沈灼然的學生……在朝廷一定有人。我看,不如我們吃些虧,把土地報上吧。”
姓王的道,“那要多交多少田稅?不成,我不幹!我看,我們給其他幾地的員外們去信問問,法不責眾麼!”
姓許的也道,“就是!他還能把我們都關到牢裡去不成!”
他們四人商議著,謝文純回到縣衙便讓蔣師爺二人回去了,直接進了書房,呆了約有小半個時辰,寫了約百字的一篇告示,出門對正在院中打掃的一位老大爺道,“老爺子,我給您念念,您看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