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他麼?不該殺他麼?不該殺你麼?從善從江北託信來,說宋帝都在為他林仁肇和你劉文紀建新宅子了!那宅裡還掛著他林某人和你劉文紀的畫像呢!那畫上就是你現時這般打扮!”
這時殿外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轉是小周後轉了出來,那動人的俏面失了血色,慘白得驚人,她顫顫地扶著牆走了過來,幽幽地問李煜道:“皇上,你以為,那林仁肇和這劉文紀,會真的叛唐嗎?”
“即使、即使林仁肇和劉文紀無心叛唐,朕留他們也無用!”李煜別過臉去,他有些怕敢面對那手持酒杯,臉上掛著諷刺笑意的呂奉先。因為江北江南,天下人都知道,誰都可能反唐,若是呂奉先反唐還有一說,因為他畢竟只是一次渡江擊宋,林仁肇是絕對不可能反唐的,宋人對他恨之入骨,他和宋軍生生死死打了無數仗,怎麼可能反唐?
小周後聽了不覺垂下淚來,扶著李煜肩膀道:“如若那宋帝趙匡胤發兵過江呢?林仁肇、劉文紀這種將帥之材,豈不是可以率軍為皇上抵擋宋人麼?皇上殺了他們,宋人若是打將過來,這江山,這百姓,這社稷,誰代皇上守護?”
李煜不以為意笑道:“愛後,像林仁肇、劉文紀這般喜歡惹事的人都被朕處死了,趙匡胤還有什麼理由發兵過江?劉文紀,算了,你沒喝,就不要喝了,你以後埋名伏姓吧,不要讓宋人知道你還活著。”
呂布冷冷地望著李煜,突然長笑起來,過了半晌才道:“某是藏頭露尾之人麼?某便要做那比干!某從江北迴歸,就教爾儘管殺某!爾好不痛快,到今日才來弄這勞什子的毒酒!”說罷他仰頭一倒,竟把那毒酒喝了個一滴不漏!
然後便大馬金刀的坐在那椅子上,只冷森森的望著李煜,一語不發,但過了許久,卻還沒發作,李煜驚道:“你、你、你為何不倒?”這時宮殿外面突然傳來喧譁,有小太監的聲音響起:“馮總管馮總管你怎麼了?”
只見那馮太監跌跌撞撞走了進來,跪倒在地喉頭“嗬嗬”作響,嘔出許多腥臭黑血,過了片刻才沙啞地說道:“方才換席,奴婢已將劉大人面前酒杯換走,已代劉大人喝下那杯毒酒,望聖上為國家留一、留,留一棟樑!”說罷翻轉身子,一抽一抽的,那黑血從嘴角拼命溢位來,死魚一樣的雙眼,盯著呂布。
呂布不禁動容,嘆了一聲,對他道:“馮大哥,一路走好。”
那馮太監臉上一鬆,露出微笑,頭一歪,便去了。
“爾可曾見鷹?”呂布突然很平靜地轉過頭問李煜。
李煜有些不知所措,點了點頭,鷹他當然見過。呂布淡淡道:“爾可曾見麻雀?”李煜又點了點頭。呂布長身而起,哈哈大笑,便不再理會他了,轉身向殿外走去,有御前侍衛前來擋他,呂奉先只是抬頭狂笑,一路徑直走了出去。
那些御前侍衛倒退了幾步,呂奉先在這唐國的勇名,他們早有耳聞,連江南第一高手皇甫繼勳也走不過一合的,何況呂布此時毫不掩飾身上那駭人殺意,那種隨時可能暴起的殺機!更讓御前侍衛們想起那被斫成肉泥的潘美……
李煜此時已愣在那裡,卻並非是因為沒臣子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而是呂布的話。李煜是個聰明人,他聽得懂呂奉先說的鷹雀之論,麻雀“吱吱”的叫,但這叫聲,卻不是老鷹撕裂它的原因,它叫也好,不叫也好,只要老鷹餓了,老鷹便會去吃掉它。
他有點迷惑了,事實在正史上,李煜的確貪圖安逸,不思進取,但卻並不是如人們所想一樣貪生怕死,最起碼,當他知道吳越過江夾擊唐國,他也有派水師去抵擋的;宋軍過江了,便“國主積薪宮中,約盡室赴火死”,雖然後來沒死成,但可見他雖膽小,雖然懼宋軍如虎,但也不是不掙扎的,是個人都明白,做一國之君,總好過去為臣虜。
這時被呂奉先一語驚心,儘管要他李煜因此就變成明君,起兵擊宋那是絕對不可能,但也足夠他愣上好一陣了。那班御前侍衛沒李煜命令,也實在不敢出手擋呂奉先,最後不得不紛紛讓開。
呂布緩緩一步步地走出宮門,一路上,遇到他的宮女太監,無不如見了猛虎兇獸一樣避開他,遠遠地避開他。呂奉先心中只感無比鬱積,他也說不出為什麼,只是很想殺人!他想做忠臣,難道這就是忠臣的下場?他不甘心!他心頭有著前世今生的困惑,“三姓家奴”為人不齒,做忠臣是一杯毒酒。若不是那馮太監,他呂布不就這麼結束了這轉世為人的歷程麼?這就是忠臣,忠臣!這樣的忠臣,哪裡是人做的?
他想到此處,一聲長嘯可裂金石,那避在邊上的太監宮女,無不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