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嬸安慰她:“大當家有分寸,你不用擔心。”
顏青畫搖了搖頭:“他是有分寸,可旁人呢?”
旁人自是沒有的。
梧桐鎮長壽巷裡,孫總旗還在叫囂:“我們大人仁慈,你們要是乖乖束手就擒,就給你們留條活路。”
榮桀嗤笑一聲,捏著馬鞭出了醫堂。
正午陽光燦燦,照得滿地生輝,幾十個裝束整齊計程車兵把山匪們團團圍在醫館門口,架勢擺得十足。
榮桀冷冷道:“活膩味了。”
第26章 巴掌
這些士兵們身上都穿著鎧甲; 手裡拿著制式武器,一看就比榮桀這幫子山匪正規不少。
然而山匪們卻個個精壯高大; 蓬勃的肌肉撐在麻布短褐裡,平添三分英氣。
榮桀高高立在醫堂門口,不動也說話,只冷眼看著孫總旗一個人在那唱獨角戲,甚至連個搭話的配角都沒有。
其實蕭曾也來了; 他躲在最後頭; 縮頭縮腦不敢上前來。
這等立功的大好事; 他不來豈不讓孫總旗佔了便宜。
巷子裡狹窄; 馬匹不好行動,騎兵的優點在逼仄的巷戰裡很難施展出來。榮桀很快便意識到這一點; 蕭曾卻早就做好了打算。
榮桀依舊冷著臉;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雷鳴; 問他:“怕嗎?”
雷鳴嗤笑出聲:“怕他個球。”
榮桀便轉頭看著外面的弟兄們; 輕聲說:“保命要緊。”
自己人保命要緊,敵人則生死不論。
啟越山的漢子們各個手握農具; 每個人都肅著臉; 哪怕他們身上衣服五顏六色,卻比守城軍更像一支正規軍。
那是真正歷練過的,手下見過血的肅殺之氣。
孫總旗倒也有點本領; 他把五隊人馬分成兩路; 三隊進攻; 兩隊防守; 一時間竟也有條不紊。
巷戰一觸即發。
然而春風颯颯,兩隊人馬就這樣僵持在仁善堂口,沒人先去打破僵局。
就在榮桀以為守城軍快要熬不住的時候,一直箭矢逆風而來,直奔榮桀胸口。
榮桀眼中寒光一閃,他下意識抬起長鞭,只聽“啪”的一聲,那箭矢被長鞭狠狠抽了出去,一頭紮在仁善堂樸素的匾額上。
山匪們這下再也忍不住,雷鳴的一聲令下,兇狠地朝守城軍撲去。
一時間,飛血四濺。
不長的巷子裡頓時響起一片哀嚎聲,百姓們緊緊抵著房門,縮在屋裡瑟瑟發抖。
那些哀嚎聲彷彿末日的悲歌,又似暮色裡的城鼓,訴說著夜晚即將來臨,卻又未嘗可知不是嶄新的黎明?
有那白髮蒼蒼的老人,靜靜抬頭看著天上的烈日,輕輕嘆了口氣:“是福是禍?”
門外,血腥味越來越濃。
即便守城軍武器精良,也抵抗不住山匪們的驍勇善戰,他們彷彿不怕死一般,衝上來就一頓砍殺,哪怕手裡的斧頭沒有軍刀鋒利,卻也毫不遜色。
榮桀沒有加入戰場。
他站在那裡,冷冷看著不遠處的蕭曾,一雙平日裡璀璨黑亮的眼眸也彷彿結了冰。
雷鳴最擅長用鐮刀,他操著一把鋒利的長鐮刀,整個人扎入守城軍之間,左砍右劈,刀刀見血,毫不退縮。
守城軍畢竟都沒上過戰場,更別說是見過血了,裡面有些人平日裡恐怕雞都沒殺過,一旦受了傷便嚇得扔了刀,不停往後退。
剛站好的隊形,頓時七零八落,實在難以維繫。
明明人數差了將近一倍,武器也甚是簡陋,然而山匪們卻彷彿戰神臨世,勇猛起來無人能及。
有個斷了胳膊的守城軍渾身是血爬出戰場,拽住蕭曾的腿哀求道:“大人,救救我,救救我。”
蕭曾嚇得面無人色,他一腳踹開那守城軍,把那十幾歲的少年踹得慘叫出聲。
他在家中養尊處優長大,這兩年山匪也從未進城鬧過事,在他心裡,這不過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他胸有成竹地來,卻直接嚇破了膽。
作為一個文官,他從來沒見過這樣殘忍的場面,這會兒根本不顧上手下士兵死活,見他們似勝利無望,扭頭就想跑。
然而榮桀絕對不會給他逃出昇天的機會,破風而來的箭矢直奔他後心,在他意識到一剎那狠狠扎入他單薄的皮肉裡。
“什麼……”蕭曾還沒來得及回頭看一眼,整個人便往前撲去,再也不能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