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受,我把你教給母后,我認我自己一個死罪,你頂去吧!”
“你……你荒唐!”
“荒唐什麼?啊?我大齊的朝廷,千瘡百孔,為了天下太平,公主可以為奴,賢臣可以赴死,即便你無罪,殺了你又何妨?你要問公道,一樣,跟我去地獄問吧。”
她少有得說出了這樣誅心拆骨的話。陸以芳有些發怔,被人扭按下來也忘了掙扎,喉嚨裡半晌逼出一句話來。
“你……你……這樣做,梁有善是不會放過宋簡的。”
紀姜陡然寒銳了聲音:“這樣最好,我正好也不想放過他!”
說完,她看向黃洞庭:“帶她走!”
人被拖走。遠去了口中仍在胡言亂語。
紀姜摁住上下起伏的胸口,漫天大雨迎面澆來,黃洞庭懷中的沛兒,忍了一路的眼淚,終於在一聲駭人的雷聲之後失去了桎梏。頃刻而出。紀姜似乎也尋到了一個慟哭的出口,然而她卻不肯讓周遭的人看見。
好在雨太大了,混湮了眼淚。雷聲掩去哭聲。她連七娘都甩在後面,一路踉蹌,卻又逼著自己每一步都要踩實,獨自撐傘,向公主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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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門前的火光已經散去了。
將近天明,淡淡的灰色從東方天邊泛出,雨漸成絲,淅淅瀝瀝的瀰漫眼前。顧有悔滿身是血,他握著劍,靠著佈滿刀劍砍痕的大門怔怔地坐著。
血腥之氣在四周遊走。等著雨後的烈日起來,就要蒸騰而去。奈何天仍陰著,血氣和亡魂一樣,仍捆縛在人間糾纏。
鳳仙花順著含血的雨水流淌過來,流到門檻前,又被擋住,便在門口積了一層厚厚的豔色。顧有悔輕輕地用劍尖撥翻著這層人間慘豔,突然有人握住了他的劍,他猛地要抽手,卻看清了雨水坑中的倒影。
“紀姜……”
紀姜沒有應她,抬頭向洞開的門後看去。血腥之氣雖濃烈,但卻大多來自顧有悔的身上,院中的積水不過是泛著淡淡粉色,印著雨後的落花,與即將亮起來的天色,溫柔靜好。
“梁有善請來了聖旨,趙將軍攔不住,我……”
“我知道……”
顧有悔凝向紀姜,她臉色慘白,身上單薄的夏裳被雨水淋得溼透,貼在身上,勒出顯瘦的身形來。她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只有嘴唇,在輕輕地顫抖。
顧有悔猶豫了一時,輕聲開口道:“紀姜,李旭林說,那個孩子不是竇氏的弟弟,是……”
“是我與宋簡的孩子。”
顧有悔蹭的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紀姜,你不能就這麼信了他們,有可能是攻心之術呢……我們……”
紀姜搖了搖頭。“你去療傷吧。”
顧有悔沒有動:“你又要避我!紀姜,受不住的別受,我求求你,你回宮吧……”
她不理他,腳下的步子雖虛浮不已,卻絲毫不避他擋在面前的身子。
“裡面……是我的親人。曾經文華殿上收骨的人是我,午門外殮屍的是我,今日……還該是我。你不讓我進去……有悔,你要我跪下來求你嗎?”
她一面說,一面挽順凌亂的溼發,話音一落,便已經屈了膝。
顧有悔忙拽住她。“我這一輩子,都在被殿下逼,被殿下傷!好,好……他們算準了你的善,你也算準了我的懦弱。紀姜,我真恨我當年在青州沒有狠心把你帶走,由著你陷到這個漩渦裡來!你要進去就進去,但你要再敢讓我走,我就捆了你上馬回琅山,咱門兩個,誰都別想再看帝京一眼。”
七娘道:“你這混賬土匪話,能換一個時候說嗎?”
“不能!我看不得她傷自己,還這樣強撐著的模樣。”
兩人梗紅了脖子,紀姜卻已經行入了院中。
眼前一片狼藉,她獨自向堂屋行去。宋簡擺放金石的那方博古架被掀翻來,白玉,綠松,堇青碎撒慢慢一地。血腥氣漸濃,淡綠色的紗簾一半懸起,在後簾後面,紀姜看見了一襲水綠色荷花繡襦裙。
以及露在襦裙之外的一雙如玉筷般的腿。
在往上看,那水綠色的衣裙就已經辨不出顏色來了。被血喂得飽漲。
女人的頭上蓋著一方帕子,看不見臉。
但從肩脊以下,全是刀斧的傷口。有些地方已經森然見骨了。原本帶在她脖子上的珍珠被扯散,撒了滿地。鮮血自她的身上流出,順著地縫一路往外,又滲過門檻,混入外面的雨流之中。
林舒由站在她身旁。
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