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驚夢雖好,不如你唱的那折,朕還想聽那個。”
蓁蓁不著痕跡地把手抽了出來,根本不想回皇帝的話。她內心恨不得按著皇帝的腦袋讓他左右瞧瞧這是在哪都有誰,她那回草原上唱的可是幽媾,能在外人面前提嗎?
戲臺上一時靜了下來,原是上一場結束換場準備演《牡丹亭》了。這臺上換戲子不稀奇,稀奇的是坐在邊側的樂師竟也有更換,樂班裡的一青須男子被換下了場,只是樂班坐在角落頗不起眼,故並沒有什麼人注意到。
班主見後臺都換好妝了便衝樂班揮了揮手。《驚夢》開場便是一段曲笛,笛聲一起眾人紛紛一震。要說這《驚夢》一折宮裡少說也演過十幾回了,從前每回演看戲的是恨不得這前曲快些過去盼這杜麗娘早些出來,今一次卻被這開場的曲笛驚豔了,笛聲悠揚不說還韻味深厚,杜麗娘還未唱這曲笛已經露出了她幾分盼春的心情了。看戲的人竟是從未聽過能有人把笛子吹得這樣好的。
皇帝側身見蓁蓁竟是聽得有些痴了,他笑了笑,張嘴剛說了句:“這吹笛子的……”忽不知打哪飄來一陣簫聲應和這笛聲。這笛聲已然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了,這簫聲更是人間能得幾回聞。只可惜這段笛簫合奏極短,待杜麗娘上臺簫聲便隱去了。
皇帝饒有興致地問:“你們可聽清了,剛那段簫聲是哪來的?”
翟琳激靈地搶著說:“奴才聽著像是奉先殿那來的。”
皇帝道:“你去尋一尋,看看剛是何人吹的。”
翟琳一聲“是”把蓁蓁給喚回了神,她一時情急喊了一句“等等”,可惜翟琳跑得快沒聽見,一個拐彎已經出了院子。
皇帝問她:“怎麼了,朕讓他去尋這吹簫的你不想見一見麼?”
蓁蓁心裡有一絲絲隱憂只是當著皇帝的面又不能說,略笑了笑道:“沒什麼,妾本是想讓他去永和宮取樣東西,沒想他跑得這樣快。”
“要取什麼?再派個人去就是了。”
蓁蓁道:“算了,也沒什麼要緊的。”
翟琳這次去的久,直走了一刻鐘才回來。皇帝見他是一個人回來的不免有些遺憾,蓁蓁在旁卻暗暗鬆了口氣。
“怎麼,沒找著吹簫的人?”
翟琳道:“找著了,找著了!”
他這一說蓁蓁一顆心又懸起來了,倒先皇帝一步問:“找著了?是誰?”
翟琳道:“是恭王。”
蓁蓁沒想聽到的竟是這個名字一時啞然。皇帝也十分驚訝又問了一遍:“你說恭王?”
翟琳道:“是,奴才去奉先殿附近找那吹簫的,見到恭王在那就上去請安,恭王問奴才做什麼來了,奴才說奉旨找剛剛在宮裡吹簫的,恭王便說是他吹的。”
皇帝眉頭一皺擺明了是不信翟琳的這番說辭的。“他人呢?”
“奴才想皇上也許有話要問恭王就請恭王來了,恭王這會兒人在外頭呢。”
皇帝沉吟了一會兒,道:“把他叫進來。”
翟琳這頭出去了,那邊宮女們便上前來把簾子都放下,常寧進來後就在簾子外行禮,道:“臣弟給皇上請安。”
蓁蓁隔著簾子有些費力地打量,隱隱可見簾外人身材修長面容俊美,似乎就是那日在碧霜寺外遇見的男子。
皇帝擰著眉問他:“你在奉先殿那轉悠是做什麼?”
常寧笑道:“回皇上,臣弟才去探望過太皇太后,這是正要從東華門出宮恰巧經過奉先殿而已。”
皇帝又問:“你剛同翟琳說方才是你在宮裡吹簫?”
常寧道:“是臣弟吹的。”
“你進宮來探望太皇太后隨身還帶了簫來?”
皇帝這樣問分明就是不信了,常寧也不在意,他從背後摸出那原插著的竹簫說:“臣弟嘴笨也就能吹上幾個曲子哄太皇太后高興了。”
皇帝猶是有些不信,從前常寧也常去給太皇太后請安,可也沒見他專程吹簫給老太太聽,怎麼今兒就想起這一出來了呢?再說了,老太太哪裡是什麼附庸風雅喜歡聽簫的人。
皇帝原本倒也沒有責怪那無辜在宮中吹簫的人,他雖不怎麼通音律也是能體會知己難逢的意境,將人叫來也只是因為蓁蓁那個入迷的神色想讓她一見展顏。可現在常寧當著他面這說辭牽強的難以直視,他反倒起了疑心了。他這弟弟行事向來沒個章法,不怕他走什麼歪路,只怕他別又是為了講什麼義氣給外頭那些心懷叵測的人當槍使了。
“別唱了,讓他們先停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