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訪貼,門口自然也沒人迎接我,只是瞧著將我拖來的馬車實在矜貴,尚未停住便有門口的府衛進去通報了。
待我下馬車時,正趕上一名身著錦衣的中年人走出來,向我拱手問道,“今日不巧,我家老爺夫人出府上香去了。這位姑娘,可是景大人府上女客?”
我頷首,略有疑惑,“先生如何知道的?”
中年男子一笑,隨意指了指我身後,“這是景大人的馬車,一看便知。”
“這個?”我訝然失聲。這麼騷包的馬車竟然是景弦的?他何時喜歡粉色的少女物什了?這些年他究竟經歷了些什麼,欣賞水平才能如此刁鑽地契合我當年的品位?
這個真相令我匪夷所思。
來不及將此事想得通透,男子又笑道,“我是陳府新來的管家,姑娘有什麼事可以直接告知於我。”
彷彿被一線靈光穿透,我恍惚反應過來,昨日在淳府門前被小春燕處置的人,也是陳府管家。
“原來那位管家,可是因得罪了淳府的人才被辭退?”我急忙問道。
他稍一愣,隨即點頭,壓低了聲音,“姑娘莫問緣由,此事三爺特意叮囑過的。”他許是猜到我即刻想要問那原來的陳管家為何被辭退,才趕在我出聲之前就制止了我。
被容先生教養多年,我也不是什麼不守規矩的人,隨即不再追問。待過幾日親自去問小春燕,他應當不會瞞我。
管家將我領去偏堂議事。
穿堂而過時,我隱約看見月亮門後有個佝僂的身影匆匆而過。應當是個上了年紀的人,我恍惚看見那人抱著一摞書本和一把算盤。
不知為何,我看著月亮門久久挪不開眼。那裡分明早已空無一人。
臨門要進,我的視線被管家截斷,“姑娘請。”
我將自己來陳府的目的告知於他,並說明容先生交給我的舉薦信被那窩劫匪連著包袱擄走,如今已給容先生寫信說明此事,不日後待她回覆,便可與他們確認身份。
興許是因著景弦的緣故,管家對我本人和顏悅色,對我說的話也深信不疑。但作為大戶人家的管家,他謹慎一些總是好的,於是與我約定好,容先生回信那時,我當進府教習。
陳管家留我用午膳,我這樣貧窮的小衰蛋自然欣然應允。這麼多年了,我能蹭飯則蹭飯的習慣還是改不過來。
好在容先生說我是個有福相的,以後不愁吃穿。我料想她的意思應該是說,蹭飯這個技能得留著,以後走到哪裡總歸不會把自己餓死。容先生她總是將我看得很明白。
“姑娘慢用。”
小廝端上飯菜,我下意識嗅那菜香,張口一句謝謝還沒說完,口水已經掉下來了。
我頓覺大窘,兩頰燒得滾燙,待到那小廝退下,我的窘迫感才消減一些,但頰邊的熱意我仍感覺得到。
拾起木筷,我將許多肉挑到碗裡,和米飯堆在一起,用筷子拋了拋,張大嘴巴一口包住。
鼓著腮幫子嚼一大口飯的感覺甚是美妙。
這讓我埋著頭吃得極為認真。
“噗。”我先聽見腳步聲,而後聽見笑聲,緊接著,清幽的竹香逐漸縈繞在鼻尖。
我遲鈍地停下嘴裡的咀嚼,稍抬眼用餘光瞄桌前停住的人。
此時此刻,口中的飯菜還鼓著我的腮幫子,我嚼許久也咽不下。
“吃飯便吃飯,為何也要臉紅?”景弦他向來清冷的聲音中醞著笑意,“好吃嗎?”
聽他說話,我忍不住緩緩抬起頭,木訥地望向景弦那含笑的眉眼。我此時滿嘴的油光和鼓起的腮幫讓我本人只想立刻原地去世。
好罷,我重新說,鼓著腮幫子嚼一大口的感覺甚是丟臉。我恨。
我的左手握著茶杯,由於被飯菜堵塞而說不出話,我將頭埋得很低,一邊拿左手摳杯沿,一邊快速嚼爛米飯。
始料未及的是,他忽然蹲下身來,以略仰望的姿勢瞧著我。
我臉頰更燙,側過身去不想讓他看見我八輩子沒吃過飽飯的模樣。
他卻又追著我的正面,蹲身看我。
我不禁懷疑他是故意戲弄,想看我在他面前糗巴巴的模樣。我伸出手臂遮住半張面,只露出一雙眼睛看他。
他輕拽下我的手臂,用拇指為我擦過唇邊的飯粒,“我來接你回去用膳,卻不想,管家說你已經打算在這裡吃了。”
就差那麼一點,我就能嚥下嘴裡的東西,因著他的觸碰,沒嚥下的全都哽在了我的喉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