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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湯下去一半時,忽然有丫鬟來了。
這丫鬟是每天按時進來收藥碗的,往常這會兒老爺已將藥喝盡了,她只管收即可,卻哪想到今天一進來,看見的竟是她家老爺倚在床頭享受美人服侍的畫面。
丫鬟一個沒忍住,低撥出聲。
鄭長寧本就心虛,被這聲音一驚,雙手一抖,藥碗和勺子雙雙落地,砸了個粉碎。
鄭長寧驚住,不顧潑在身上的藥湯滾燙,起身就蹲下去拾撿。可她心裡忐忑,動作便有些慌亂,稍不留神,被破碎的瓷片劃破了指頭。
樓詠清忙正過身子,想將鄭長寧撈起來,卻見她已經被劃破手指。樓詠清不禁皺眉,有些心疼,將鄭長寧帶回到床上,低聲道:“別撿了,稍後我喊人收拾,你坐這兒等我一下。”
他蹬了靴子,從床上下來,徑自去櫃子那裡找東西。
丫鬟就在旁邊,自知闖禍了,低著頭小聲呢喃:“老爺……”
“下去吧,我喊你了再來收拾。”樓詠清待下人寬厚,並沒有責怪丫鬟。
丫鬟忙領命退去,還特意把門關好。
樓詠清從櫃子裡找出紗布和跌打傷藥,回到床上,鄭長寧卻還間斷的去瞄地上的碎瓷片和湯藥,彷彿是自己做了件很嚴重的錯事,總也不能釋懷似的。
“別看了,摔了就摔了吧。”樓詠清拉過鄭長寧受傷的那隻手,邊給她塗抹傷藥,邊說:“從前見你對什麼事都是漠不關心的樣子,跟看破紅塵似的,怎麼今日就這麼點小事,還要看過來看過去?”
鄭長寧沒有很快給出回答,樓詠清注意到她抿唇的小動作,看來是在心裡糾結答案。
他說道:“東西碎了叫下人來收便是,這又不是你做的活,搶著做幹什麼?你看看,把自己都弄傷了。”說道間,雪白的紗布已經溫柔的纏了上去。
鄭長寧低聲說:“方才給樓大人喂藥,是否也該是下人的活……”
“呵,那怎麼能是呢?”樓詠清挑眸瞧了她一眼,“我可不會讓他們給我喂藥,這是我妻子的活。”
鄭長寧身子一顫,心裡五味陳雜,更是亂糟糟的沒法安靜。
她避開樓詠清專注的目光,道:“長寧總是被人開玩笑。”
“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你不要覺得我看起來紈絝,就真是個紈絝。”
鄭長寧心更亂了,餘光裡看見樓詠清已經替她包紮好傷口,忙朝後坐了一些,如躲避洪水猛獸般,垂著頭不語。
“長寧?”
“……”
“長寧。”樓詠清朝她靠了靠。
鄭長寧這方抬起頭來,眼底清冷如冰凌,顯然是下定決心,說道:“蒙樓大人厚愛,長寧不甚感激。然而長寧自知配不上樓大人,還請樓大人真的……不要再在長寧身上花心思了。”
“你覺得自己配不上我?”
“長寧是罪臣之女,又已淪落風塵。”
樓詠清嘆道:“那是你祖父造的孽,你不過是無辜受累罷了。如果鄭國公不曾叛亂,那你如今就是國公府尊貴的大小姐,多少青年才俊趨之若鶩。這麼的話,你說是不就成了我配不上你了?”
鄭長寧心中一酸,面上維持著冷靜,“樓大人值得比長寧好上百倍的女子,長寧也不願意抹黑樓大人。”
“怕什麼,我是不在意別人怎麼說,難道你在意?”樓詠清笑道:“我家也不過是個地方上的書香門第,無權無勢,不是什麼高門。家業那邊有大哥繼承,就是大哥繼承不起來,也還有二哥,怎麼也輪不到我這個老么。”他捏著鄭長寧的手,揉捏她手心的溫軟,笑言:“只要我好好做我的刑部尚書,逢年過節給他們寄些東西,平日有事沒事通通訊箋就好。我爹孃都是開明之人,沒有門第之見。你看你又漂亮又有涵養,他們喜歡你都來不及,你沒必要擔心。”
鄭長寧聽了心裡更亂。
這些年,有的人說她清高,有的人說她冷漠,還有像沐沉音那樣的,見她第一眼就說她不像紅塵裡的人。
她從來不是五蘊皆空的菩薩,又哪來看破紅塵?只不過是對餘生已經再沒有任何期盼和奢望,只想過得一天少一天,把心封起來,讓這具流著鄭家血脈的身體活著而已。
她不是沒有感情。
她也會因一個人的不懈追求而鬆動,也會因這個人的以命相護而感激。
鄭長寧清楚自己對樓詠清的感情,她是喜歡這個人的。
但是,這個人出身清白,高官厚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