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她的眼,冀臨霄分明看見一種比面對死亡還要讓人絕望的恐懼。這份恐懼和脆弱,如看不見的手在一瓣一瓣掰掉冀臨霄心頭上的肉。
他緊緊抱住夏舞雩,把她按在自己懷裡,頭貼在她耳邊,將她護得密不透風。
“織豔,別怕。”他說:“我們回屋裡去。”
快速將肩頭的大衣披在她身上,將她包裹緊,提了衣角遮住她眼睛。冀臨霄抱起夏舞雩,把她的所有反抗都限制在臂彎中。
他快步衝出柴房,縱身飛起,用最快的速度將她帶去了書房。
他這書房隔音算是最好的,冀臨霄一衝進來就反手將門鎖住,把她放在床上,然後迅速點起一根蠟燭,再將所有窗簾都落下。
黑漆的屋子裡一根蠟燭光暈如豆,窗簾遮住屋外閃電,重重悶雷也因書房的隔音而減小。
夏舞雩似清醒了點,縮在床頭,抬起眼眸,眼角淚滴滾落,她瑟縮,惶惶喚道:“我不要……不要死……”
冀臨霄忙跨上床,見她惶恐躲閃,只好放緩動作,道:“織豔,你看清楚是我。”
夏舞雩怯怯縮向床角。
冀臨霄慢慢靠近,抬手,用最輕柔的動作,觸到她的手背,“織豔,是我,我不會害你。”
夏舞雩反射性的縮回手,僵了半晌,又小心的把手放回原位。
看出她找回些意識了,冀臨霄不敢驚嚇她,亦小心翼翼,一點點將她的手握緊,把她拉向自己。
他將她抱在懷裡,擁著躺下,把她不慎壓在枕上的秀髮一點點取出來。他展開被子蓋住兩人,手朝伸手一揮,掌風滅了蠟燭。
黑暗讓夏舞雩找到了一種遠離風雨的安全感,環抱著她軀體的那個懷抱,說不出的溫暖,她終於不再那麼哆嗦恐懼,試著放軟身子,暗示自己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織豔,睡吧。”冀臨霄在她耳邊輕語,手在被子下替她解開衣帶,撫平她褶皺的小衣。
懷中脆弱馨香的嬌軀,似有意無意貼近他給予的溫暖,又朝他懷裡縮了縮。冀臨霄抱緊她,一手覆在她的耳上,柔聲說:“我替你遮著,你便聽不到那些聲音了。”
夏舞雩又在他懷裡緩解了會兒,終於闔眼睡去。
冀臨霄不敢有失,手還覆著她耳朵,不禁嘆了聲。
他嘆她究竟遭逢過何種悲苦,嘆自己無法忽視胸中的心疼,更嘆他太過疏忽,竟是現在才明白她禁不得風雨雷電。
大婚那夜,亦是場暴風雨,她怕是無處可躲,才將自己關在衣櫃裡一整夜吧。
想明瞭這點,冀臨霄更加心疼而自責。是他疏忽了,往後,他再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
這晚,夏舞雩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她走過落日下的高牆,走入兒時記憶中那早已不再清晰的宮闕。她看見瓏姨,看見父皇母后還有聖女。
父皇說,聖女不該拒絕大燕惠宗的提親,是她,給蓬萊帶來戰爭。
聖女說,這只是燕國想要吞併蓬萊的藉口。
母后說,燕國軍隊一路披荊斬棘,對各關各城的敵將瞭如指掌,是蓬萊出了內奸。
瓏姨也說了什麼,但夏舞雩卻只能看見她的嘴巴張張合合,聽不見聲。
周圍的宮牆忽然變得斑駁,漸漸消融成一圈圈刺眼的黃色。夏舞雩掙扎著向他們伸出手,所觸及之處,卻全迅速被昏黃所覆蓋。
她猛地睜開眼,被床前的燭火刺痛了雙眼,發出一聲嚶嚀。
是冀臨霄點的蠟燭,原是想拉開窗簾,卻想萬一風雨沒停,怕驚著夏舞雩,便點了昨夜剩的蠟燭,卻不想還是弄醒了夏舞雩。
他忙拉住窗簾,回身上床,將她撈進懷裡,道:“剛是清晨,你再睡會兒。”
夏舞雩訥訥半晌,將思緒理清,赧顏道:“給大人添麻煩了,是不是誤了上朝的時辰?大人快些去吧,別遲到了。”
冀臨霄說:“我今日陪你,已經差人去宮中告假了。”
夏舞雩一訝。
“深秋了,這幾天像是會有連綿秋雨。”冀臨霄說:“我哪兒也不去,在這裡守著你,你就不用害怕了。”
說不驚訝是假的,說不感動更是撒謊。夏舞雩想起從小到大,她這毛病一犯起來,都是自己躲在暗處捱過去,次數多了才教應師兄和沐師兄發現,一起陪她。
師父和兩位師兄為了她這心病,想盡辦法配藥調理,卻始終不見她好轉。她知道自己精神失常時不識得人,胡亂攻擊,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