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上益進了縣衙二堂,躬身便拜:“某犀浦趙上益,拜見崔明府。”
崔寅像是沒有聽到似的,許久沒說話,仍然保持著同一個姿勢。
趙上益再拜道:“崔明府,舍弟的坐騎受驚,以至於與衙門裡的幾個官差起了一些誤會,加上那李昂言語之間辱及某兄弟二人,是以起了些衝突,誤傷了一名捕快,還望明府見諒。”
“見諒?”崔寅仍然未轉身,而是轉而走上臺階,微揚衣襬,轉身進屋坐在自己辦工的公案後。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你趙上益好大膽子,一到火井,便公然打傷本官手下的公差,真是膽大包天!”等坐穩後,崔寅這才悠悠道。
崔寅說話帶著很重的魯地口音,不過這無損於他的官威。
趙上益連忙遞上一張貼子道:“舍弟失手傷及一名捕快,實非有心。這是賠給捕快的一點醫藥費,還望明府饒恕舍弟這一回。”
崔寅接過趙上益遞上的貼子看了看,這貼子不是普通的謁貼,而是櫃坊的存票。
自開元以來,大唐國強民富,商品經濟日漸發達,在各個城市中催生了許多替別人保管銀錢的商戶,稱之為櫃坊。
存錢在櫃坊不僅沒有利息,存放者還要向櫃坊繳納租金。但櫃坊的存在使得生意人不必攜帶大量的銅錢,方便了遠方客商的貿易活動,因此隨著開元盛世的到來,各地的櫃坊也如雨後春筍般湧現。
存款人需用錢銀時,憑帖(相當於支票)或信物提取。趙上益遞給崔寅的,正是這樣的貼子。
崔寅看了上面的數字,神色稍霽。
趙上益趁熱打鐵道:“明府,李昂此人十分奸滑狡詐。此番城門衝突,皆因其而起,正是他挑起舍弟與幾個捕快的誤會,才會如此。且李昂實與方家為一體………”
“這何須你說。”崔寅早就聽過李昂的大名,在火井縣,李昂的名聲可比他這個縣令響亮多了,上次賣柴,他還以為是有人造反了呢。
“如此奸邪之輩,到處挑撥離間,惹事生非,明府何不將其捉拿治罪?”
崔寅點了點頭,二月二十四那夜,十里八鄉的人趕去螳螂坳賣柴,城外火光沖天、人聲鼎沸,把他這個縣令在床上嚇得“一洩如注”,心裡對李昂本就有怨氣,早就想找機會收拾收拾李昂。
***
火井縣衙門外看熱鬧的人逐漸散去,李昂見趙上益得以登堂入室,強烈的危機感頓時充斥了心頭。
他拉住成管說道:“成大哥,趙家兄弟二人我非常瞭解,一向是睚眥必報。這次趙上臣被打得不輕,一旦讓他和崔縣令勾搭上,咱們哥幾個可就大難臨頭了。實在不行,我還可以一走了之,我只是擔心成大哥你們拖家帶口的,想走都走不了啊。”
痛打趙上臣,就是成管帶頭的,見趙上益能直入二堂,他豈能不緊張。“李郎君,如今該如何是好?咱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成大哥,我李昂與成大哥你們相識一場,絕對不會在這危難之際,丟下各位不管。成大哥,我這有兩策,只要你們照此施為,我保證不但能還你們一個公道,而且能讓趙家灰頭土臉地滾出火井縣。”
成管連忙問道:“李郎君有何良策?快快請說。”
“成大哥請附耳過來。”
李昂與成管耳語了須臾,成管一臉驚詫地問道:“李郎君,這些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如果是假的,我拿到你們崔縣令面前招搖撞騙,豈不是找死嗎?”
成管躬身拜道:“成某恭敬不如從命,一定按李郎君所言辦妥。”
成管匆匆離開後,李昂望向伍軒道:“南門,得先委曲你一下了。”
“老闆,要我做什麼,你說吧。”
“你扮回我初見你時的乞丐模樣,在火井弄出點大動靜來,立即去辦。”
“老闆,沒問題。”
***
崔寅是文官,別說讓他去抓人了,讓他抓只雞都難。當然,青樓的特種戰鬥雞除外。所以,要抓李昂這樣的奸詐之徒,最終還得讓手下的捕快去。
第一天派去的捕快回報:“李昂此人突然銷聲匿跡,不在螳螂坳。”
“嗯,李昂不是進城了嗎,你們跑去螳螂坳怎麼找得著人?蠢材!通通都是蠢材,快去城裡找!”
第二天派去的捕快回報:“按照明府您的吩咐,今日我們重點搜尋城內,還是沒有找到李昂……明府您息怒,息怒……。小的已經打聽到李昂的蹤跡了,他回螳螂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