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瑾之走到停下,方才發覺原來是一個少女,滿身狼狽地跌倒在地,細雨霏微,她的青絲都溼透了,一雙眼卻悲傷無助地看著他。
桓瑾之心中一動,但又不能隔得太近,只能退了一步遠,儘可能不傷害到她,“你是什麼人?”
巫蘅捧上了一隻香囊。方才摔了一跤,已經掉在了泥裡。
她不敢忘了巫嬈交代的話,齒關戰慄道:“七、七郎,這是我,我們家女郎的一片心意……”
話都說不利索了,桓瑾之眉心一皺。為他送香囊送木枝送美玉的都多如過江之鯽了,他對一個素昧謀面的女郎送的香囊更應該不怎麼在意。
但也許是巫蘅的模樣有些可憐,他嘆了一聲,“把東西放下,你走吧。”
也不是替自己送的,而是替別人轉達心意。桓瑾之,你在想什麼?
巫蘅點點頭,找了一處安靜的角落,將香囊放在一株蘭花下面,才爬起身踉踉蹌蹌地跑遠了。
謝泓轉過朱漆迴廊,倚著綺柱微笑,“方才又是一個對桓七郎有意的?”
煙雨朦朧,巫蘅的身影只剩下一個清淡得要從墨畫之間隱去的輪廓。而身後,是大片神秘廣遠的留白。
桓瑾之彎下腰拾起香囊,鼻尖是一縷清雅的蘭香。
他走回涼亭,衣衫已經溼了,桓府的家僕取了蓑衣和斗笠,謝泓卻孤孑一身地立在雨霧裡,唇邊眼角都是坦蕩的微笑。
桓瑾之嘆道:“謝十二,這些東西,你未必比我收得少。”
這倒是一句實話。謝泓最近被王家的么女王曦纏得有些緊。那個女郎張揚大膽,已經放話出來,此生非他陳郡謝十二不嫁,難為還能有嚇到謝泓的時候,閉門不出了半個月,才堪堪避了些風頭。王曦大約也是被琅琊王氏的人教訓了一通,近來收斂了太多。
桓瑾之走後,謝泓便一個沉默地坐在涼亭裡出神,許久之後,才又興致缺缺地擺弄起棋局。
謝同問他:“郎君,雨勢漸大,回府可否?”
謝泓望了望天色,負手起身,“走吧。”
歸了家才知道,原來這事不是王曦收斂了,而是變本加厲地惡化下去。
族長親自與王君定下了他和王曦的婚事,他蹙著眉聽完族長說的話,末了才淡淡地反問道:“謝氏如今盛極一時,尚且不能讓謝泓自擇妻族麼?”
沒想到他會如此說話,族長微愣,繼而又道:“與王氏結親,你有何處不滿?王曦德才兼備,是位有名的賢女,難道她還配不起你?”
謝泓斂唇,“侄兒不娶。”
這聲音冷得讓族長動了肝火,朝堂政局的事已經足夠繁冗,謝氏如果再出個什麼逆子叛徒,尤其是謝泓,這將又是一件大不幸之事。
“此事已定,由不得你。”
族長沒有當場迫他下決定,已是留足了顏面,這一點他心裡清楚。可他更清楚的是,也許終其一生,他也找不到那個讓他鐘情留戀,血指彈琴、絕弦以謝的少女了。
他任性,可這命運也任性。
半年時間,他動用了所有的人脈與勢力,人海茫茫之中去尋找那個少女。可是她知道的訊息太少了,他甚至沒有見過她的面,不曾知道她的名姓,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自己尚且如此,別人又怎麼能找得到?自欺欺人罷了。
二十歲及冠之後,他終於斷了痴念,應許下族中答應的婚事,迎娶琅琊王曦進門。
那一晚,他對滿懷期待的王曦說了一些推心置腹的話,他說:“我對不起你,但是你要知道,這個婚事也非我所願,我也許,一生都不能將你想要的給你。”
感情裡他早已一貧如洗,即使攤開衣兜由人打劫,也缺不了什麼了,於他都無分別。
王曦榴火一般的紅唇,艱難地動了動,“謝泓,我不會等你。”
他也不願意她等什麼。
王曦定定地看著他,那語氣堅定得彷彿在安慰誰,“你的心我也許等不到,但我一定要你,即使是一副傀儡,一個軀殼。”
作者有話要說: 猜不到今天是雙更吧?
主要原因是這樣的……呃,以後不放防盜章了,直接更新,因為正文大概還有兩三章就要完結的樣子,番外……番外好像會有一點點多,努力存稿ing,感謝一直追正版到現在的每一個天使,感激的心情無以言表,你們就是我碼字的動力~
二更老時間,麼麼噠大家
☆、殤
一個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