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真是頭一回。
看尤側妃被禁足更是頭一回——擱在從前,頂多是郡王爺氣得十天半個月不來東院,尤氏在繃不住的時候就會去他跟前磨一磨,把他也磨得氣兒消了,就沒事了。
眼下一禁足事情可就不一樣了。尤氏想去前頭軟磨硬泡是去不成了,再加上郡王爺這脾氣,他什麼時候能自己消氣可得另說。
天知道尤氏下回見郡王爺會是什麼時候!
於是一眾下人縮頭縮腦,邊拿捏箇中分寸邊隨著逸郡王離開。直至到了前後宅之間的那排後罩樓前,孟君淮才緩下了氣:“那人探過沒有?”
楊恩祿一愣,旋即意識到是指從定妃那兒要來的宦官:“著人探過了,那姓嚴的是不對勁,下奴提起殿下挨杖責的事,他就躲躲閃閃的。”
“嗯。”孟君淮面色微沉,“你去問話吧,能好端端問出來就先不必動他。”
“是。”楊恩祿應下。
他靜了靜又說:“但還是問明白了最要緊。”
。
王府大門內的門房裡,嚴恆等了又等,等得直有點奇怪。
他知道自己來逸郡王府是為什麼。說是王妃替府裡的側妃開的口,想跟定妃娘娘要個人去幫著管管東院的事,定妃娘娘就指了他。
可他跟著王爺王妃回了府之後,就被留在了這門房裡候著,沒人帶他熟悉府裡,也沒叫他去給側妃磕頭。
這就奇了怪了。
嚴恆覺得不合常理,可他從前又沒到別的王府伺候過,並不太知道宮中府中的規矩有什麼差別,就只好先耐著性子等等。他便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歇腳,閉著目養著神,琢磨日後怎麼在這府裡立足。
呵,不少人都覺得從宮裡混到府裡,是從上往下走,他覺得那些人都傻。
他們這些個宦官,其實混得再好,都還是“人下人”,唯有在東緝事廠督公眼裡留個影子,才真能變成“人上人”。
想憑著在宮裡做事在督公眼裡留影兒?做夢吧!
宮裡的人就那麼多,嬪妃之間的勾心鬥角再熱鬧也有限,哪比得過京裡各家的彎彎繞繞多?何況,從朝臣到宗親,都各有各的權勢,指不定哪天就能找東廠的麻煩,督公自然會想盯住這些人。
嚴恆其實已經暗自琢磨了很久,想混到某個府上做事。只是他沒想到,這機會來得這麼順、這麼快。
“哎,嚴公公。”門房的小廝躊躇許久後終於決定奉個茶巴結一下。嚴恆抬抬眼皮,把茶接了過來,還了句:“多謝。”
“您客氣。”小廝堆著笑,搬了張小木凳子過來,在嚴恆旁邊坐下,“嚴公公您天庭飽滿,一看就是有福氣的人,日後您多關照!”
“借你吉言了。”嚴恆拿腔捏調的,其實心裡覺得很受用。餘光掃見門口有人影一抬眼,瞧清為首那人的服色後,嚴恆站起了身。
“您是……”嚴恆作著揖問。
“嚴公公是吧。”楊恩祿負著手走進來,看看這個比他大七八歲的宦官,“在下楊恩祿。”
“哦……楊公公!久仰久仰!”嚴恆又作了作揖,“不知什麼時候帶在下去向側妃磕頭啊?”
“哦,這便走吧。”楊恩祿略笑了笑,不再跟他多做寒暄,轉身便往外去。
嚴恆在後頭跟著,再往後隨著另幾個宦官。一行人先後踏進次一道府門,楊恩祿一擺手,朱漆大門驟然緊閉。
嚴恆不明就裡地剛一回頭,就被一團布迎面塞進嘴裡,麻袋緊接著就罩了過來!
“嗚……嗚!!!”嚴恆慌張地想掙脫,但身上的繩子越捆越緊。他試圖抬腳去踩旁邊的人,膝窩就狠狠地捱了一腳。
楊恩祿居高臨下地睇著他冷聲而笑:“押去後罩樓去,灑家陪他聊聊。”
對他來說最要緊的事不過兩件,一是把王爺交待的事辦妥,二是決不給其他宦官頂替他的機會。王爺若下了死令說不能傷人那是另一回事,但王爺說的既是“還是問明白了最要緊”,那就……
呵呵,告訴王爺這小子不老實也就是了,一舉兩得。
府裡的後罩樓建了兩層,一層的用於存放錢糧布匹,二層的多還空著。楊恩祿接了這差事後,直接叫人開了個空屋子,眼下押著嚴恆一道過來,到了門前就直接將人往裡一推。
嚴恆先是頭在門上一撞,接著腳被門檻一跘,跌到了地上。
他鬧不清周圍是什麼狀況,目光所及之處只有粗麻布的土黃顏色,慌張地喘了幾口粗氣,手忽地被人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