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朕很快就回來!”他聲音出奇的溫柔耐心,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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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豫王府大殿。
趙稷披著件威風凜凜的灰熊短風毛裘衣; 裘衣下罩著明黃面的綢袍,前胸用一塊純白緞面圍遮去五彩盤龍補子,腳上一雙金色短靴,靴面上亦封著白布。這是皇帝為兄弟服喪時; 所穿的孝服。
大殿外兩列護衛,皆是全幅武裝,從廊廡一直站到照壁處,燈火徹亮,火焰騰天,雖只是坐在平日的位子上,但兩排鐵甲站在門外,如此一眼望出去,他竟有種登基做了皇帝,俯視四海,睥睨天下的成就感。
李靈芸就跪在他腳邊抽泣。
趙稷低眉,眼角斜眯,陰惻惻的臉上一抹笑:“當初你們一家人棄本王而媚趙穆,你爹掏光家財資助趙穆打仗,人家可著勁兒用你爹的銀子,用完之後再一殺,最後還因為殺了你爹那樣一個大貪官而得群臣與百姓的擁戴。
而你更蠢,居然欲拿三十萬兩銀子去換個皇后之位,卻叫趙穆踢給本王。他那是噁心本王,也噁心你了。可惜本王不是你,又賤又蠢的軟骨頭,本王今夜就可以登基為帝,也要叫你嚐嚐,自己瞎了眼,背叛的男人登上皇位之後,自己會是個什麼滋味。”
李靈芸轉了一圈,悔的不能再悔,如今是死心踏地要跟趙稷的,她攀上趙稷的腿道:“王爺,奴婢就是被陸敏那個賤貨給害的,她心機深不可測,既敢害奴婢,當然也會害您,您怎麼能相信她爹了?快脫了這件龍袍,咱們就做個閒散王爺,奴婢此生定會好好伺候您,這樣不好嗎?”
趙稷那明黃面的靴子在李靈芸肩上狠踩兩腳,罵道:“陸敏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他忽而一聲苦笑:“當初陸輕歌在皇宮裡風頭正盛,百尺竿頭,無出其右的風光,你們一家家,一府府,那一人不是在陸輕歌面前諂媚討好,恨不能叩爛一顆狗頭。
陸敏分明是她最寵縱的那個,可她隱在靖善坊三年,不肯入宮享那等驕縱風光。
後來陸輕歌落難,人人恨不能踩她一腳,誰不曾罵過她一聲妖婦蕩/婦?唯有陸敏,一步步將她腐爛的屍體揹回家,葬之。盛時不趨,敗時不棄,不談陸輕歌之過,只做自己該做的,不爭炎涼,那是君子行徑。
李靈芸,你這等蠅蠅苟苟,整日只知追名逐利的小人,可懂得什麼是君子,可知這世間還有君子?”
李靈芸跪在地上,眼露不屑:“那隻不過是她會做人而已,果真愛陸輕歌,當初就該求著皇上把陸輕歌放了。等死了再揹回家,也不過為博個浪名而已。”
趙稷道:“與你這等愚婦,本王說不通。”
有過魚水之歡的兩個人,與旁人殊異,總能有些心靈感應。
李靈芸忽而一個激靈,攀上趙稷的膝蓋道:“王爺,您不會想著,登基了之後封陸敏做皇后吧?她可是趙穆睡過的女人,難道您就不怕天下人的非議,她雖無名位,可也是你的嫂子呀!”
趙稷甩著膝蓋,一腳將李靈芸蹬遠:“趙穆不曾給她的,要她匍匐在地上跪著求的,我會一樣樣無條件送給她,比當初我父皇寵陸輕歌還要寵,因為她的君子之德,配得上那種寵愛!”
李靈芸退了兩步,不可自抑的笑起來:“真真笑話,她才是趨炎附勢的那一個,拿正眼兒都不曾瞧過你,你還真的愛上了她?”
趙稷手撫著胸口那塊素緞面,不知為何悲傷填滿胸膛:“她是不曾拿正眼瞧過我,可你不懂,若我死,她會給我一捧黃土,而你,只會給我腐爛的屍體投以唾棄。這便是妻與妾的區別。”
李靈芸頓時覺得天旋地轉,捶著地毯道:“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哇,難道換個男人,仍要跪在陸敏的腳下討生活?”
就在這時,殿外四面牆上忽而箭矢如密雨射了進來,趙稷站起身的功夫,那兩排威風凜凜的護衛們忽而如倒栽蔥般齊齊倒下。緊接著兩排鐵甲撞開大門,自兩側魚貫而入,趙稷眼疾手快,抓住李靈芸來擋刀。
火把齊耀之下,率兵而入的是傅圖。他腰挎長刀,大搖大擺進了豫王府大殿,左右環顧,見趙稷勒著個女人,正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粗朗的長臉上掛著一抹痞笑,懶洋洋說道:“豫王殿下,有人請您去作客呢,去是不去?”
趙稷結結巴巴問道:“誰?”
傅圖甩個刀花,一刀將那相互勒著脖子的兩人貫穿,輕噓一聲哨:“閻王爺!”
刀貫穿腹部時,李靈芸鬆了口氣,暗道:還好,這輩子不必跪在陸敏腳下討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