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自己並不是第一次殺人……
林義哲沉默了,過了良久,才聽到他剛剛因身體不適而略顯沙啞的聲音道:“這是我第一次殺人!”
陳婉的身子陡然一震,眼中忽然透出了一絲了悟之色。
林義哲躺在了她的腿上,輕輕的合上了雙眼——已經過去好多天了,可他腦海中卻還殘留著被他親手狙殺的西鄉從道死後那雙幾乎暴突出眼眶的眼球,鼻子裡似乎總是能聞到戰場上血腥的味道。
“是啊……畢竟是第一次……”陳婉輕輕頷首,“真不想再有下次了……”
她是說者無心,一旁的林義哲卻是聞絃歌而知雅意——“婉兒,”他握緊了她的手,“你放心,以後我再不會這樣了……”
“嗯。”陳婉溫柔地看著他,用手輕撫著他的面頰,心中充滿了快慰之意。
“我走這些天,婉兒還聽到了什麼別的訊息了麼?”林義哲握著她柔軟的手掌,隨口問了一句。
陳婉秀眉一揚。她略思忖了片刻後,方才試探著問道:“鯤宇可是說劉璈?”
她話音未落,林義哲已經睜開了眼睛,他用吃驚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陳婉。臉上的神色也是驚奇不已。
“鯤宇可是覺得這訊息傳的太快了?”陳婉微微一笑,低著頭看著他,舒暢地透了一口氣,說道:“我雖然是在家裡呆了幾個月,可你在臺南城裡直接衝進府衙把劉璈抓起來的事情,早已傳了過來,哪裡逃得過下人的耳朵,再說……”
她目光一閃,“就你們官場上的那些事兒,稍微有心的人都是看都能看得懂了……那劉璈是左季高的親信……”陳婉掩口一笑,“鯤宇做得沒錯,這等奸佞小人,須得儘快剷除,只是這一次,鯤宇做得太過兒戲,傳將出去,不是那麼好聽而已。”
“想不到訊息傳得這麼快……”林義哲點了點頭,道:“當時我在氣頭上,是有些孟浪了,但不抓他,只怕他要向我下黑手了。”
說道這,林義哲臉上已沒了笑容,“他竟然上摺子稱是我妄起邊釁,縱容番民殺害日人,引日人來攻,又說我明知澎湖水師不敵日本海軍,調其前來參戰,事後又救援不急,致使澎湖水師全軍覆沒,還說我引日軍屠戮臺灣腹地,至使民不聊生……他做的所有的壞事,全都堆到了我的頭上,真不愧是左季高的一條狗!”
想到劉璈那道沒有來得及發出去的參劾自己的摺子,林義哲的心頭怒火便升騰起來。
“鯤宇既然已經抓了他,便就此去了一大心病。”陳婉看著林義哲說道,“當務之急,便是將此賊的惡行上報朝廷,請朝廷明正典刑,以防那左季高知道訊息後,再生變故。”
“婉兒說的是,我當聯合李大人、王大人和文將軍還有姑父一道上摺子,奏請朝廷治劉璈之罪。”林義哲說著起身,坐了起來。
“鯤宇想是還不知道吧……”陳婉聽到林義哲的回答,輕聲說道,“王凱泰王大人,歿了……”
“噢?”林義哲聽到原來的福建巡撫王凱泰竟然去世了,不由得大吃一驚,“什麼時候的事?”
“三天前的事。”陳婉道,“你不在家,我和徐先生商量了一下,送了輓聯和唁禮,王夫人派人過來捎話說,王大人臨終前,特意給鯤宇寫了一封遺書,要她親手交於鯤宇。”
“王大人給我的遺書?”林義哲聽了陳婉的話不由得一愣。
林義哲知道自己和王凱泰之間,除了公務上的聯絡,並無私交,而王凱泰竟然會給他留了一封遺書,可以說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鯤宇想是還不知道吧?我聽徐先生說,王大人上了一個摺子,把廈門遭日艦炮轟,廈門水師全軍覆沒的責任全攬到自己身上了。”陳婉說道。
“什麼?”林義哲聽後大吃一驚。
“鯤宇可知,你自打督師臺南之後,便不斷有言官參劾於你。廈門被轟,水師傾覆,那些言官更是來了勁頭,認為是‘誤國害民’、‘縱敵玩寇’之大罪,一個勁的上摺子要殺你以謝天下。”陳婉的聲音不大,卻透著難言的悲憤,“清議洶洶,姑父急得不行,上摺子替你辯解,全然無用,徐先生不知此戰詳情,亦不敢輕易替你上摺子自辯,只能寫信給李制臺,請李制臺代為在六王爺處說項,又派人進京找李總管疏通,請李總管在皇太后面前美言……可那清議還是不肯罷休……”
“然後王大人便上摺子,把責任全都攬下來了?”林義哲明白了過來,心中不由得感動萬分。
“正是……”陳婉點了點頭,“摺子上去後不久,朝廷便下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