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是這樣的一個黃毛丫頭,有一雙化腐朽為神奇的手,能令平平無奇的桃核能包羅永珍,還有一身古怪的蠻力,手刃歹徒,更有一張奇妙的嘴兒,能解他半身痛楚。
阿殷垂首垂得有些久,亭上貴人久久不曾言語,更令她心中忐忑。
水跡上的倒影眨眼有些頻繁。
沈長堂忽道:“你眼光忒差。”
此話一出,阿殷眨眼睛的動作瞬間停住,整個人都有點懵,心中百轉千回,仍是沒明白穆陽候對她的評價如何得出,正萬分疑惑之極,亭上沈長堂又慢聲道:“謝少懷此人膽小怕事,毫無主見,殷氏,你看上他哪一點?”
阿殷心中突突,不知貴人提起謝少懷是何意,只能道:“謝家小郎心性純真,耳根子軟,只是都是過去的事情,阿殷早已忘懷。”
“忘懷?”沈長堂低喃,忽道:“不忘懷也可,本侯拆了謝少懷與洛氏這對夫妻,讓謝少懷跟在你身邊侍候你,你想讓他滾著走他便滾著走。”
阿殷真真被嚇到了,猛地抬起頭來。
這不抬頭還不要緊,一抬頭便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沈長堂的相貌,心中打鼓,又急急地垂首。
若生在女子身上,那該是一雙妖惑眾生害得君王不早朝的眼眸,可偏偏生在了郎君身上,一雙細長的丹鳳眼如隔山薄霧,朦朦朧朧,叫人好生難以捉摸。方才匆匆抬首,竟無端生出了驚鴻一瞥的驚豔。
“拆……拆人姻緣總歸不是好事。”
“哦?”那貴人拖長了語調,道:“你是想讓洛嬌也來一起侍候你?”
阿殷真摸不清沈長堂的思路了,她咬牙道:“阿殷愚鈍,不明侯爺的意思。”
“你不願跟本侯去永平,不外乎是捨不得謝少懷。一個小小的縣令之子,本侯倒是能替你要來,至於洛嬌,且當添頭送你。你在她手裡吃了多少虧,隨你報復回去。”
阿殷驚住了。
她不願去永平又怎會跟謝少懷有關係!
可貴人這般玩弄平民的口氣卻令阿殷心肝懼怕,如今她對穆陽候尚有用處,若他日無用武之地,她可又會被當成添頭送人?在這些權貴身邊,伴君如伴虎。
她怎能去?怎敢去?
她跪下來,道:“侯爺大恩,阿殷沒齒難忘,只是阿殷不願去永平,與謝家小郎,與洛嬌三姑娘都絕無關係!阿殷生在恭城,心繫故土,才不願離去。”
沈長堂這回是知道阿殷真不想跟他去永平了,他生來便是天之驕子,何曾受過接二連三的拒絕,登時有幾分慍怒。
一而再再而三,簡直不識好歹。
也是此刻,言默匆匆而來,在沈長堂耳邊說了幾句。
沈長堂聽後,竟是難得沉默了半晌。
待言默一離去,湛藍的天下起了淅瀝淅瀝的太陽雨,沈長堂道:“起來吧。”
阿殷起身後,仍在原地沒動。
沈長堂又道:“下雨了,別站在外面,進來坐。”說話間,已有小童在涼亭四周掛上薄簾。阿殷猶豫了下,低著頭進去了。沈長堂又道:“坐。”
阿殷冷不丁的想起那一夜在天陵客棧裡,穆陽候也是說了個坐字,沒多久便來輕薄她。
彷彿察覺出她的心思,沈長堂冷笑道:“本侯看起來便如此飢不擇食?”
“阿殷不敢。”
涼亭中有一圓形石桌,還有四張石凳,上頭皆鋪了柔軟團花蜀錦坐墊。
阿殷挑了張沈長堂對面的石凳坐下。
剛坐下,沈長堂又問:“給你的千金膏用了麼?”
阿殷如實回答:“回侯爺的話,用了,多謝侯爺的賞賜。”
見她拘謹,沈長堂嘆道:“你果真這麼怕本侯?”見阿殷張嘴,他又道:“不必來那一套,本侯問你,你真不願跟本侯去永平?本侯只要是或者不是的答案,別來虛的。”
阿殷卻不敢說了。
這位貴人脾氣委實撲朔迷離,方才明明已經慍怒,如今卻忽然平息下來,過程中的崎嶇她摸不清。
沈長堂眯起眼,心知她是不願了,也不再逼她,喚了小童進來烹茶。
茶杯注入一汪澄碧。
沈長堂輕聞茶湯,慢聲道:“本侯從不強人所難,你若不願,本侯便不再找你。”阿殷心中一喜,感恩戴德地道:“侯爺心胸寬廣,不與阿殷計較,阿殷感激不盡,以後定……”
沈長堂打斷。
“只是,”一頓,又將阿殷的心肝都吊在了嗓子眼裡,“勞什子